昔时皇家文化工程 今日天下中医渊薮
张群
记者是个中医文化爱好者,很想为中医药文化的传播做点实事。得知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历时6载,出版了江苏省政府十一五重点出版工程、总字数达1300万字煌煌12巨册的《四库全书系列伤寒类医著集成》,就很想探个究竟,也做了一些功课,对这个出版盛事有了一定的了解。我看到几个重要专家都将此工程评价为一件功德,所以记者特意采访了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分管医学出版的副总编辑杜辛先生,以及这套书的实际操作者、责任编辑周骋先生。
记者:作为一个科技出版社,出版如此巨量的古籍,在外人看来太不可思议了,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看待这一出版行为的?
杜辛:出版中医药古籍是江苏科技社的优良传统,我们早年出版的《中医古籍小丛书》为我社赢得了巨大的声誉,在专家学者与普通读者中树立了良好的形象。这次以一个专题形式出版这套系列书,而且篇幅如此巨大,对我们也是一个挑战,完成之后,自然也为我社赢得新的声誉。
记者:根据我的理解,是否可以将这个系列书称为“昔时皇家文化工程,今日天下中医渊薮”。对此二位有什么解释?
周骋:这个评价牵涉到我们这套系列书的两个方面:一个是《四库全书》,一个是《伤寒论》。《四库全书》是系列书的题材,而《伤寒论》是其核心。
杜辛:关于《四库全书》的历史地位,曾经有过一些争议,许嘉璐先生序中的总体正面评价,算是一锤定音。当初我社对以《四库全书》为题材报重点选题时,也没有太大把握,后来省政府认可了这种题材,也表明了《四库全书》的正面学术地位。
记者:我已看到这套系列书由《四库全书伤寒类医著集成》、《四库全书存目伤寒类医著集成》、《续修四库全书伤寒类医著集成》三套书组成。这三套书之间是什么关系?
杜辛:我们搞出版的都知道,一个好的大的东西出来之后,必然会有后续的产出。《四库全书》是清代乾隆年间编纂的,编纂同时,就将一些也是很重要、但因种种原因一时无法收入者列为“存目”。《四库全书》成书过了若干年,就有《续修四库全书》的动议,在民国初期编制了《续修四库全书》提要及目录。上世纪九十年代后,由山东与上海两个出版机构根据前人留下的线索,分别出版了《四库全书存目丛书》与《续修四库全书》。所以这三种书都是在国家层面上对重要书籍的集合。我们这套系列书,也是将与《伤寒论》有关的著作,分别从上述三种集合中撷取出来分别成套。
记者:中医有伤寒有温病,伤寒是否为外感风寒所引起的疾病,还是其他?
周骋:“伤寒”有狭意和广意之分。狭义“伤寒”就是与“温病”对应的由外感风寒所引起的疾病;广义“伤寒”则是以张仲景学说为核心的学术研究,这种研究大体上覆盖了整个中医药。我们这套系列书就是以张仲景学说为核心而论及整个中医药的学术研究。
记者:我以前知道《黄帝内经》在中医药中占了很重要的地位,《伤寒论》的地位与之相比如何?
周骋:《伤寒论》是《黄帝内经》之外最重要的医学著作,而且在实践意义上,又超过了《黄帝内经》。因为正是东汉张仲景作《伤寒杂病论》,才确定了整个中医药理法方药的总体框架。其医学理念完全秉承《黄帝内经》,又在具体的操作层面上有了很多开创性的建树。后世的一切发展,都离不开《伤寒杂病论》,包括你刚才提到的温病,也是在《伤寒杂病论》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日本的中医称之为汉方,也基本上是以《伤寒杂病论》为基础而呈现的。后世所有的医学大家,都是伤寒方面的大家,各种学说的建立,也都是以仲景学说为基本核心。可以这么说,如果离开了以《伤寒论》为核心的仲景学说,中医连个起跑点都没有。《伤寒论》的重要性无论怎样强调都不会过分,所以中华中医药学会的学术顾问温长路先生将《伤寒杂病论》一书定位为“是中医学形成、发展史上的重要里程碑,是中医学的关键性支撑和主体构造之一,是张仲景对人类社会的最伟大贡献”,我以为这种评价是恰如其分的。
杜辛:我以前不知道,通过搞这个系列工程,了解到现在常用的小柴胡汤、金匮肾气丸、炙甘草汤等许多临床广泛使用的方剂,都是出自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这也彰显了我们出版这套系列书的价值———除了传统的文化价值以外,还有其实用价值。
记者: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对这套系列书也加深了理解,相信读者朋友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么能否请二位谈谈怎么想起来启动这项中医文化大工程的?
杜辛:可以这样说,这个工程的落成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天时”就是盛世修典,改革开放以来,我社有了足够的经济实力,学术界里也出现了足够多的专家,正好又顺应了国家大力弘扬传统文化的潮流;“地利”是我社长期以来建立了广大的作者群及市场学术形象,我们与南京本地及安徽、山东的作者交流非常方便;“人和”是我们的编辑看到了这种有巨大学术价值的选题,老周本身是中医学硕士,对中医药有感情,他又在江苏古籍出版社工作多年,有编辑古籍的经验,凭自己的专业功力取得了各参编专家的信任。
周骋:这套系列书之前,我搞过影印《四库全书伤寒类医著集成》项目取得了不错的业绩,使我萌发了搞更大规模的整理项目。2005年我结识了这方面的学术泰斗钱超尘先生,得到了他的肯定。当我们约请钱老担任我们的总编纂或总顾问时,钱老非常激动,而且根本不计较报酬。我们最重要的主编人王旭光教授,也是不计较报酬的。他们的愿望就是把事情做好。没有这种奉献精神,本工程的出版是不可想象的。
记者:我想这种奉献也不完全是作者方面的吧。出版社方面也应该是很有奉献精神的。
杜辛:确实,这个工程是一个大投入的事业。它不是一个现成的书稿,完全是由我社的编辑发现,然后组织推动作者共同完善,提交专家确认,一点一点,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编排校对,部分稿件甚至达到五个校次,耗时六年之久,其中的静态投入就有一百多万元,如果加上人员工资、会议差旅,我们的投入不会低于三百万,而且前期没有任何外部资助。因为篇幅浩大,读者个人很少会买,我们的销售甚至连100万都达不到。但我相信大型的或专业图书馆肯定会采购,这也相当于藏之名山吧。我们做了一件很有意义很有价值的事,通过这个工程也体现了我们出版人的社会责任。
记者:出版社为这个系列书作了巨大的投入与艰苦的劳动,那么这个工作的社会反响怎么样呢?
杜辛:我想这套系列书的几篇专家序,应该是对我们工作的最好褒奖。尤其是许嘉璐先生的序,把我们这项工作定位到“中医学界自强自信的象征、彰显了中医药灿烂未来”的高度。许嘉璐先生是学界领袖,担任过人大副委员长、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主任等要职,请他写序的出版社不计其数,而他为我们这个书写的序,应该是他写序生涯中耗时最长的。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表明了我们这项工作的重要意义。
周骋:说起许嘉璐先生的序,也表明我们工作的学术追求之正宗与内涵之厚重。起先许先生没有时间写,当他看了王旭光老师为《四库全书伤寒类医著集成》写的序,就毫不犹豫地接受下来了。因为王老师的序梳理了整个《四库全书伤寒类医著集成》及整个系列的学术轮廓,《伤寒论》在其医学类的构成与各自的学术源流,整书与零卷的摸底情况,整个工作流程,严谨的点校尺度,与各著作的版本学情况,这完全是最规范的古籍整理路数,许先生这样的大行家一看就能评估出这项工作完成后所达到的学术高度,所以责无旁贷地接受下来。这种整理力度,即便是最正宗的古籍出版社亦难达到。所以此书出版不久,王老师这个长达一万多字的序,也被《古籍整理出版情况简报》全文刊载于显著位置。
记者:张仲景是中华民族的骄傲,而江苏科技出版社这套系列书的出版,又最忠实反映了仲景学说历史研究的基本面貌,这不仅是一个出版社的光荣,也是整个江苏省、整个时代的光荣。作为一个江苏人一个媒体人,我也为有这样的同行而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