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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擦掉他的名字

点击:0时间:2019-09-12 19:02:07

不有

1.阅读原书。2.在复印版的行间、页边上草译,记下疑难词和妙手偶得的译法。3.对照草译,在电脑上完整译出,解决此前的疑难。4.对照多年翻译积累而成的清单进行核查,包括容易写错的字、词和希望改掉的地方。5.预览全书。6.打印初稿,和原书对校一次。7.阅读两遍,交稿。8.检查出版社每次排校出的稿子。9.出版后再读,加上读者的反馈,记下需要改动的地方,争取在重印或者再版时改。

这是孙仲旭总结的翻译步骤。他强调,“每一次读译稿,都可以大胆改动,只要不背离原文的意思。”照这样的办法,每月译两万字出头,每天平均不到一千,最多译到九千,但不算之前草译和之后校对的时间。照这样的办法——直到他决定结束自己41岁的生命之前——他译书37本(其中11种是再版),以英美文学为主,包括《一九八四》《动物农场》《麦田里的守望者》这样的名作,共约四百万汉字。

他的突然离世,像一记闷拳。一时间,纪念他的文章像伤病一样蔓延。许多依靠文学聊慰生活的人,这才发现,那个替他们送信的人,其实也深深陷在生活里面。孙仲旭只能业余从事翻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翻译就彻底成了一门清贫的行当,人们难以单纯靠它维持生活。

读者觉得和他亲密,还有一个原因。孙仲旭总在网上写点文章,观影记、购书记、书评、译者序等等。另有两个一直续写的题目。《碎片,全是碎片》,是笔记式的散记,摘抄一段书,翻译一些英文,也记一点日记,比如最让读者心有戚戚的,他和儿子相处的点滴。另一个《Naming Words》(为词语命名),他每个月列上一长串的中文词语,算是某种练习,像要穷尽汉语。

不应该猜测他的死因。人之所以需要文学和艺术,就是因为这些东西是不死的,孙仲旭也一样。探究人性幽微,正是无止境的过程,没有人能得出一个确凿的答案。就像他第一次读到《麦田里的守望者》,立刻感到和主人公霍尔顿息息相通。恰是塞林格生日的这天,他决定重译此书,成为自己翻译生涯的起点。

《别擦掉这些名字》是他翻译的《第三大道的这间酒馆:约翰·麦克纳尔蒂纽约故事集》中的一篇。里面讲了一位风流的房客,在鸡尾酒会上结识一些孤独的老太太,问她们借钱。他在放电话机的墙上写了好几个名字,好让不同的人来找的时候,房东太太能够反应过来——卡文迪什先生、兰塞特先生、摩伦西先生、德考西先生、巴尔的摩先生,其实都是一个人。作者、译者和人物们的关系,恐怕也是这样,秘密一般交织在一起。

“译得好不好是水平问题,请别拿气质说事儿”,孙仲旭也许不会同意把他和文学作品中的人物放在一起,“世界上两个人的气质不可能完全一样,但又不可能绝对南辕北辙,多少会有共同的部分。”这其中共同的部分,就是孙仲旭们创造的世界。

2004年,他读到耶茨的《十一种孤独》,虽然喜欢,但不打算下笔。他知道自己容易“入戏”,在看书或翻译的过程中,时常痛苦不已。鼓励他的是卡夫卡的一句话:“我觉得我们应该阅读那些伤害我们和捅我们一刀的书。”然后孙仲旭乐观地说,“现在有了耶茨这碗酒垫底,我觉得再凄苦的作品我也不怕译了。”译者就是暴露在这样的旷野。文学与世界,希望与危险,他们都先于自己的读者,站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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