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黄埔老人忆抗战

李艳鸣

1912年出生的韦万泽今年102岁，广西藤县太平镇表岭村人，黄埔湖南武冈二分校第17期学员。抗战期间曾任高射炮班班长、搜索排排长、步兵连连长。曾参加桂林保卫战、梧州防空战。解放战争后期投诚解放军，新中国成立后定居南宁，在南宁第二糖烟酒公司工作，如今居住在南宁江南区菠萝岭颐养天年。

2014年6月5日，江南区菠萝岭一栋普通民宅里，102岁的韦万泽从沙发里缓缓起身，目光由远到近，最后落在墙上的老照片上。相框里，相片从黑白到彩色，少年逐渐长成老者，不变的是主人公始终目光炯炯，神情烙印着岁月沉淀的坚毅。

九一八事变那一年，韦万泽背起行囊离开故乡藤县，毅然加入到抗日大潮中。烽火战乱，出生入死，桂林保卫战中，200多人的加强连，最后只剩他一人。尘封的记忆打开了闸门，老人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又潸然泪下。

少年毅然从军抗日

1931年9月18日，日本关东军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发动侵华战争。东北同胞水深火热，千里之外的南疆，悲恸同样在蔓延。

彼时，韦万泽还是藤县的一名学生，从报纸上得知日寇罪行，他愤慨地加入到游行的行列。回家后，他和太公（祖父）说：“如今日寇占领了东北三省，野心很大，看样子要南下灭亡中国，为了不当亡国奴，我要去从军，拿起武器，驱除日寇，保家卫国。”太公是行伍出身，深明事理，对他说：“外虏入侵，国家有难，没有国就没有家，青年人应该承担起责任，去吧，赶走日寇再回来。”韦万泽听罢默默点头，匆匆告别家人，徒步前往梧州。这一年，他19岁。

韦万泽到了梧州应征后，被分配到广西柳州航空学校，在高炮队第五队当学员。在航校学习一年多后，由于前方战事吃紧，学员提前结业，被紧急派遣到梧州高炮部队，因表现突出，韦万泽被任命为高射炮班班长。

九死一生成为军官

1938年9月，日寇飞机轰炸梧州城，高炮部队在云盖山顽强回击。日机在梧州上空盘旋十多分钟，扔下不少炸弹，城市顷刻满目疮痍。在回击中，韦万泽负责指挥阵地防守的四门高射炮，先后打中了两架敌机。战斗中，山头的松林几乎被炸翻，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几十个人伤亡，损失大半，高射炮也被炸坏了两门。尽管头戴着几斤重的钢盔，韦万泽头部还是被弹片所伤，血流满面，他坚持指挥剩下的两门炮又击落一架日机后，昏倒在阵地上。

回忆往事时，韦万泽下意识地摸了摸当年受伤的部位，时至今日，他的头上还隐约可见当年留下的伤痕。

第二年，伤好后的韦万泽被保送到黄埔军校湖南武冈二分校，成为黄埔第17期二大队的学员，全面学习政治文化、战术指挥、密位测绘理论、骑兵训练以及侦缉、捕俘等十多门课程。三年多军校学习毕业后，韦万泽被分配到广西三十一军一三一师。

血战后全连只剩一人

从军多年，历经大小战役无数，但桂林保卫战是韦万泽心中永远的痛。这是他经历过的最悲壮的战斗，200多人的加强连，到最后只剩他1人。

1944年8月，在三十一军直属搜索营任排长的韦万泽，调到驻守桂林的一三一师三九二团当连长，参加保卫桂林的战役。当日寇从湖南开始入侵桂林地区后，韦万泽和士兵在风洞山、溜马山和老人山一带，拼命阻击从长沙方向进犯的日军，双方死伤惨重，遍地都是尸体。最后，随着日军大量拥来，出击的部队只得退守桂林城。同年10月底，韦万泽带着加强连的200多士兵防守桂林火车北站，士兵高喊着“兄弟，来世再见”！先后击退日军十多次疯狂进攻。

当时桂林已渐渐入冬，还飘起毛毛细雨，气温逼近零摄氏度，守军全身湿透，瑟瑟发抖。不过，他们没有一个人退缩，始终坚守在阵地上。大家吃生硬的炒米，用帽子接冰冷的雨水喝，等待反击的绝佳时机。战斗激烈，突围难度之大，还是出乎意料。日军的碉堡让人防不胜防，韦万泽带着连队前进，敌军碉堡里机枪射出的子弹压制得队伍根本无法前进，40多个弟兄在冲锋的瞬间倒下了一大片。等到韦万泽停下来整理队伍的时候，只剩下5个人。

韦万泽把5个人聚集在一起，采用匍匐前进的方法，一个人推着另一个人的脚后跟往前挪。等挪到日寇的碉堡前，他们瞅个空当，向里面扔了几个手榴弹。碉堡里的枪声顿时哑了，韦万泽上前查看后发现，让他们死了几十个兄弟的碉堡里只有3个鬼子。

更意想不到的是，后来他们又遇上了两处日寇的关口，退守岩洞里，日寇用火熏，用炸弹炸，等全部过关突围到临桂时，整个加强连就只剩下了韦万泽一人。

韦万泽忍住满腔悲痛，沿路北上寻找大部队。经过村庄，老百姓捧出家里仅存的食物供他果腹。想起牺牲的弟兄，遥望满目疮痍的家园，看着眼前这些处于水深火热的同胞，韦万泽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眼泪直流。之后，他辗转长沙、武汉，经南京到上海，终于与部队重逢。这时，日本投降的喜讯传来，满脸胡碴的韦万泽蹲在地上痛哭不止，这一次，是喜极而泣。

新中国成立前夕，被编入国民党48军任内勤军官的韦万泽拒绝随部队前往台湾。韦万泽辗转借道广州回到南宁，此时已是1949年7月，经历了战乱的南宁一片废墟，但民众坚信，这已经是黎明前的黑暗。1949年12月，南宁城迎来解放，和这座城市一样，韦万泽的生活也翻开了新的篇章。

解放后韦万泽一直在南宁第二糖烟酒公司工作直到退休。邻居们都说老人身体十分硬朗，他虽已上了百岁， 但早晨和傍晚还有锻炼的习惯。韦万泽的子女告诉笔者：“老爷子一直保持着军人作风，做事雷厉风行，荣誉感极强，看到国防军事类的节目，都要评说几句。”

（责编 孙礼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