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军旅生涯中的两次遇险

张万生

1969年3月珍宝岛事件后，我国与苏联关系非常紧张，苏联在中蒙、中苏边界陈兵百万，战争一触即发。同年12月，我所在的第69军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当时，我在军政治部任秘书，奉命随周依冰副军长赴内蒙古集宁市某部驻地建立前线指挥所。在此后执行战备任务期间有两次遇险，至今让我难以忘怀。

第一次遇险，误坠6米深炮兵观察天井。1969年12月28日，我随周依冰副军长到某师613团二营驻防的山上察看地形，随员只有我、警卫员和司机3人。那时正值寒冬，天气很冷，当天还刮着大风。事先已通知了二营，让营长在山上等候。我们乘吉普车上山后，不知何原因，却不见一个人影，周副军长让我和警卫员分头去找。山上不远处有一坑道口，警卫员小胡主动提出，坑道口距离较近，让我去坑道口，他到山下去找。

我爬到山上坑道口跟前，见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喊了一声没人回应。我只好摸索着往里走，刚走几步，听到下面有人喊“别下来！”话音未落，我已一脚踏空掉了下去。我头“嗡”的一声，下意识地双腿并拢做跳跃动作。因不知下面有多深，我想这下完了。只听到“咚”的一声响，我就落地了，当时就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旁边有人在大声喊，我动了动身子，胳膊、腿也还能动，见―个穿皮大衣的战士问我“怎么样？”我说头有些晕，腿有些疼。我试着站起来，他扶了我一把，还真站起来了。看到战士身边点着一堆火，我问这是什么地方？他说，这是炮兵观察天井，平时上面有井盖盖着，每天打开一次通通风。刚才，他刚把井盖打开后，下来烤火，听到上面有动静，赶紧喊了一声，刚挺起半拉身子，我就擦着他的后背掉下来。

听了这名战士的解释，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赶紧向他说明来意，叫他带我去找营长。出了观察天井，这名战士边走边说，这个坑道顶头的炮兵观察天井，直上直下深6米，在此之前，已有3人从这儿掉下来，两人腿骨折，一人胳膊骨折。因井帮上有梯子，掉下来很容易被梯子碰伤，造成骨折。井的地面是石头，要是头着地更危险。他说算我运气好，胳膊腿都没折，可能是我掉下来时，双脚正巧踩着他的后背。我问他后背伤着没有，他说没事，他穿着皮大衣，只是觉得有点疼，没关系。这时，我看了看他的后背，大衣上有两道明显擦痕。

我们很快找到了二营营长。周副军长在营长的陪同下，详细察看了地形。

忙完工作后，我觉得头晕越来越厉害，只好把掉进深井的经过报告了周副军长。周副军长派司机把我送到集宁280野战医院，经检查，诊断为脑震荡，住院治疗了一个星期才出院。

第二次遇险，是晚上乘车回前线指挥所，陷入雪窝一整夜。1970年12月18日，我随集宁前指副指挥员郄德刚参谋长，到北京军区前指所在地呼和浩特市开会。会议结束己是下午5点多，吃过晚饭后，郄参谋长决定当晚7点半往回返。我说天已黑了，路上有雪，夜里走怕不安全。军区前指的一位领导也劝他第二天一早再走。但郄参谋长仍坚持连夜回返。

我们乘坐的是一辆“华沙”牌轿车，马力很小，如果从呼和浩特市直接回集宁，走的是一条路况较好的公路。但郄参谋长要绕到中旗一个野战医院了解情况，这样就得先向北走到武川县，然后拐向东到中旗。这条路大部分是乡村路，好天都难行走，何况前两天刚下过雪，还一直刮着大风，道路上的洼地会积很深的雪，行车相当危险。果不其然，我们的车到武川向东一拐，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一片雪洼，雪深四五十公分，车子一下子就趴窝了，车轮子陷在雪洼里前进不得。当时已经是夜里9点多，四周一片漆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没带任何通讯设备，无法跟外界联系。我和警卫员、司机只好下车铲雪，铲一段走一段。当时气温在零下20多度，我们3人用尽全力除雪，汽车挪出这个雪洼，又陷进另一个雪洼。几个小时过去，走了不到30米。3人的手都冻僵了，耳朵已没了知觉。郄参谋长看我们3人筋疲力尽，实在没法行走，便让我们上车休息，等候天亮。

第二天早晨5时许，见东北方向有了灯光，估计那边有村庄。我和警卫员朝着灯光的方向找去。走出约500米，到了有灯光的那户人家。老乡见我们是军人，一大早来敲门，很是惊讶。我们说明来意，请求找几个小伙子，帮我们把车推出雪洼。房东老乡60多岁，非常热情，很快到村里找来了七八个年轻人。他们没讲任何条件，立即跟着我们去推车。到了陷车的地方，大家齊心协力，一声吆喝就把车抬出了雪窝。房东老乡说，这段雪洼路虽然只有一百多米长，但路况很差，让我们先到他家休息一会。郄参谋长同意后，我们一起到了房东家。房东一家人很热情，烧热了炕，并做油炸糕招待我们，我们感动得热泪盈眶，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军民一家亲。离开房东家时，我们一再表示谢意，执意要留下些钱，可他们坚决不收。

我们一夜未归，惊动了军区和69军两级前指的领导。我们从呼和浩特市出发时，电话通知了军前指，但军前指一直见不到我们归来。夜里12点多，军前指给有关单位打电话询问，没有确切信息。军前指担心郄参谋长出现意外，立即派人派车沿路查找。同时，又给沿途旗、县相关部门打电话，请他们帮助寻找，搞得上下左右非常紧张。第二天回到集宁前指后，我向前指领导作了深刻检讨。因为我作为秘书随着首长出差，其中一项任务就是保证首长的安全。

这两次遇险虽然已过去40多年， 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至今回忆起来依然历历在目。军人的职责是保卫国家的安宁，时刻要准备面临危险和牺牲。现在虽然我们退休了，但我们这颗军人的心没有变，并为自己曾是一名军人感到无上光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