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成绩单上的副厅长

杨健鸿

锐意进取的“医保功臣”

郝坚锋1954年出生，1971年成为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的一名战士。1979年，郝坚锋调至当时的云南省劳动局，一直到2009年调动至云南省民政厅担任副厅长，整整30年时间，郝坚锋见证了从劳动局到劳动和社会保障厅的时代变迁。1999年起，郝坚锋先后担任医疗保险处处长、医保中心主任、劳动和社会保障厅副厅长。他在民政厅副厅长任上出事，但其贪污、受贿的罪行大多与在其担任云南省医保中心主任的经历相关。

过去，医保采取“先付款，后报销”的形式，患者先全额支付医疗费用，然后再到医保中心报销。这种方式既增加了患者的经济负担，又消耗了大量时间。现在，在云南大多数地方的医保定点医院看病，只要轻轻一刷医保卡，就可以实时付费；就算是住院，在办理出院手续时，医保中心就可以实时支付应报销部分，患者的负担大为减轻。据知情人士介绍，虽然云南是西部落后省份，但这样的医保模式已经实行多年，在医保的推广方面，云南一直走在全国前列。鲜为人知的是，在建立先进的医保体系方面，“落马官员”郝坚锋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云南现在的医保体系可以说是郝坚锋一手打造的。”办案人员向笔者透露。在担任医保中心主任后，郝坚锋感受到“先付款，后报销”模式对患者带来的不便，将推广医保卡作为重点突破口。为此他将几乎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医保卡上。在取得上级支持后，他在对全省进行了大范围的调研。在这次调研中，郝坚锋走遍了云南16个州市，“老郝工作作风非常扎实，思路清晰，是个干实事的人。”这是当时参与这项工作的人的一致评价。

在1999年到2000年期间，是云南医保改革的攻坚时期，郝坚锋作为负责人对医保改革投入了全部精力，从软件的设计、卡片的制作直到推广应用，每一个环节他都全程参与。在设计软件过程中，虽然委托了专业软件公司，但郝坚锋却依然亲力亲为，常常与设计人员一起加班，对软件功能设置提出意见，反复调试软件，最终设计出了功能完善、使用便捷的系统。

从1999年到2003年，郝坚锋为医保事业倾注了大量心血，见证了云南医保事业从无到有的发展，其在医保中心的工作成绩得到了上级的肯定，本人也被提拔为省劳动和社会保障厅副厅长，仍然分管医保中心。

倒在医保的成绩单上

2012年9月28日，郝坚峰因涉嫌贪污、受贿罪被云南省人民检察院批捕，2013年9月20日，该案由云南省人民检察院指定临沧市人民检察院管辖，郝坚锋被指控犯贪污、受贿罪，省高级人民法院指定临沧市中级人民法院进行了公开开庭审理。

据办案人员介绍，郝坚锋罪名涉及贪污和受贿两项罪名，虽然跨度从2001年直到其出事前的2012年，在长达11年期间，郝坚锋的职务由医保中心主任变动为省劳动和社会保障厅副厅长、省民政厅副厅长，但绝大部分犯罪事实与医保有密切关系。

在郝坚锋的犯罪事实中，与他人合伙共同私分医保中心“小金库”资金共计140万元、本人分得70万元的事实是涉及金额最大的一桩。2007年，省医保中心主任徐某、社会保障卡制作发行中心主任罗某（均另案处理）向时任劳动和社会保障厅副厅长郝坚锋汇报，医保中心在与某公司合作中，得到该公司不少“返点”，且由于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该公司今后还会定期给“返点”，这些钱成为医保中心的“小金库”。由于纪检部门清理“小金库”，如果如实申报上交心有不甘，分给职工又担心有人举报，于是，三人商量将这笔钱私分。徐某对郝坚锋说：“您是医保中心的老领导，和这家公司的合作也是您亲自谈下来的，您应该得到好处。”对这个明显违法的提议，郝坚锋却说：“这家公司在我们这里赚了不少钱，就是铁公鸡也该拔下毛，你们看着处理吧。”徐某当即提出了分钱的方案：郝坚锋和徐某各50万，罗某20万，郝坚锋同意了这个方案。有了郝坚锋的授意，徐、罗二人立刻开始着手分钱，从2008年下半年开始，罗某分三次将人民币共计50万元直接送到郝坚锋的办公室。2009年1月，郝坚锋调任民政厅副厅长，而这两位老部下却不敢怠慢，当年5月，罗某来到郝坚锋的住宅楼下，将20万元交给郝坚锋，在三人共同贪污的140万元赃款中，郝坚锋独占一半，得了70万元。

2001年，云南省医保改革的前期工作基本完成，进入推广阶段，郝坚锋的努力初见成效。一些参与前期工作的企业也顺利完成了项目。由于在合作中与郝坚锋建立了良好的私人关系，就想着给郝坚锋一点钱“感谢感谢”。从这时起，郝坚锋也与当初参与项目的单位和个人开始有了不正当的经济往来。

在2000年医保系统建设招投标前，珠海某公司计划参加投标。郝坚锋大力向领导推荐该公司，为此后该公司顺利中标创造了有利条件。在中标之后，因该公司提供的IC卡操作系统与劳动和社会保障部要求不一致，郝坚锋亲自带着该公司刘某去协调，最终使该公司的制卡方案得以通过。在该公司的操作系统成功上线运行后，刘某先后送给郝坚锋现金人民币30万元、港币7000元。

2000年，云南省医保系统建设项目招投标时，郝坚锋亲自带着四川某软件公司负责人找到劳动和社会保障厅领导，向领导大力推荐该公司参与该项目。后来该公司通过招投标成为云南医保系统项目的软件供应商之一。在项目推进过程中，郝坚锋将业务量比较集中的省级医保系统项目和昆明市医保系统项目交给该公司做，为该公司带来了极大的便利。2001年初，该公司负责人专程从四川赶到昆明，到郝坚锋家中送上10万元现金。2007年，该公司答应郝坚锋的要求，为其“赞助”装修房子的楼梯款，几个月后，该公司人员将郝坚锋的妻子约了出来，交给她5万元现金作为赞助的“楼梯款”。

同样是参与项目的软件公司，不仅得到了省级和昆明市这块“大蛋糕”的公司对郝坚锋感恩戴德，那些只要参与了项目的公司也忘不了“感谢”郝坚锋。成都某软件公司也是医保系统软件供应商之一，但主要业务集中在州市，地方阻力很大，在开展业务时困难重重。郝坚锋到各州市推进医保系统为这家公司带来了转机，经过郝坚锋的协调，该公司业务逐渐顺利开展。为感谢郝坚锋的帮助，2006年，该公司昆明负责人来到郝坚锋办公室，以赞助郝坚锋装修新房子的理由送给他5万元现金。

除了在项目系统开发、推广期受益的公司，还有些受益的医院也没有忘记郝坚锋。郝坚锋曾大力支持昆明某保健医院与某药房实施“院店结合”项目，该医院也被确定为基本医疗保险定点医疗机构。客观来说，该项目使医院、药店、患者三方都受益，本是一件好事，取得了“三赢”的良好效果。在效果显现后的2003年，郝坚锋到该医院调研时，该医院院长将事先准备好的5万元人民币塞到郝坚锋的手提包里，对郝坚锋的支持表示感谢，同时也请郝坚锋关照，在医保费用结算方面给该医院支持和帮助。

据办案人员介绍，郝坚锋的行贿人不仅包括软件公司、医院等，还有一名个体户。2001年医保启动期间，郝坚锋将《社保IC卡使用指南》这本小小的宣传手册交给个体商人赵某制作，为了感谢郝坚锋，赵某在2001年底送给他3万元。与这些行贿者类似，其他的行贿者都是因曾得到郝坚锋的帮助，事后表示感谢。如某医院曾因办理假住院、伪造住院病历套取医保基金面临处罚，在郝坚锋的帮助下，医保基金仅扣除该医院保证金后就恢复了医保支付系统，该院长因此送给郝坚锋4万元感谢费。

这种“办事后接受感谢”的受贿模式一直持续到郝坚锋调任民政厅副厅长以后。2009年，郝坚锋调任民政厅副厅长后不久，与郝坚锋素有交情的郭某打电话请郝坚锋帮郭某的女儿办一台彩票机经营福利彩票，不久，郝坚锋即将此事办妥，2010年，郭某送给郝坚锋3万元作为感谢。这一个个“感谢”却将郝坚锋推向了犯罪的深渊。法院判决认定，郝坚锋受贿的贿赂总计达人民币68万元、港币7000元。

行贿者为受贿者求情

让办案人员印象深刻的是，当他们找到这些行贿者调查时，多数人都为郝坚锋求情。按他们的说法，郝坚锋是个有能力、肯做事、对人实在的“好人”，在项目运作中对他们的帮助也是出于顺利推进工作的需要，他们送钱只不过是表示感谢，没想到却害了他。

“我最后悔的是辜负了组织的信任，放弃了组织对我的一次次挽救，错失了最后的机会。”郝坚锋面对办案人员，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郝坚锋落马是从贪污医保中心“小金库”钱款开始的。“我给了他们赚钱的机会，他们表示一下感谢也是应该的。”在这种思想影响下，郝坚锋一次次地收下了贿赂，积少成多，总额达到68万余元。

从一个踏实勤勉、敢于任事的国家干部到成为阶下囚，郝坚锋的经历让人深思。郝坚锋的父母都是当年的南下干部，郝坚锋从小就受到严格的家庭教育。在“运动”中，父母曾受到冲击，而郝坚锋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青少年时期的经历使郝坚锋养成了踏实认真的好习惯，走上工作岗位后，他表现谦虚、积极，总是想尽办法将工作完成得更好。他的晋升道路也较为平凡，既没有一直停滞不前，也没有火箭式的晋升，几乎在每个级别都要干上好几年，并总能留下不俗的成绩。

郝坚锋的落马让不少人惋惜。对自己的一切种种，郝坚锋做出了迟来的反省：“由于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将这些来路不明的钱当做了人情往来，甚至将公款也看成了自己的囊中物，使自己在即将退休时成为罪人。”

编辑：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