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地感受“冰岛传奇”如何练就

唐晖

冰岛人不一定有很好的足球天赋，但是纪律、专注、努力就是他们的天赋。这就是冰岛足球这次成功的缩影。

雷克雅未克哈尔帕音乐厅（Harpa）对面的广场，看球的人群逐渐散去，上万冰岛人安静地接受了2：5的比分，其实对他们来说这可能都算不上一场失利。他们和场上的球员一样，享受到最后一秒，然后“昂首”离开欧洲杯。

冰岛在公元9世纪才有人定居，但是公元930年就建立了世界最早的议会，取名“Althing”，意为“All thing”。2010年冰岛成为世界上第九个承认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当天他们的总理约翰娜·西于尔达多蒂（Johanna Sigurdardottir）宣布与她的同性伴侣结婚。冰岛还曾与英国发生三次“鳕鱼战争”，为了驱逐大量到冰岛近海海域捕捞鳕鱼的英国渔船，冰岛人采取隔断捕鱼网等干扰措施，就算英国派出37艘舰船和7000多名士兵威吓他们，冰岛人依然坚决地先开炮予以打击。他们摘取了北京奥运会的手球银牌，并且赢得了最多次的世界大力士冠军。这些可能你都不关心，因为如今足球成为了他们的名片。

冰岛足球人：纪律+专注+努力

“稍等，我和法国记者聊完就来。” 初次见面，达迪·拉芬森（Dadi Rafnsson）显得很忙。笔者走进布雷达布利克（Breidablik）俱乐部大厅，发现法国最著名的《队报》正在采访他，他是这家俱乐部的青训总监。

在冰岛战胜英格兰之后，大量中国媒体通过搜索编译出了各种文章，强调了冰岛最近十几年来在室内球场建设以及教练培养方面的优异成果。这些数据几乎全是来自英国《每日电讯报》对拉芬森的专访，当然那是在欧洲杯开始前就已经刊登的文章，同时文章记者也采访了冰岛国家队的“牙医主帅”黑米尔·哈尔格里姆松（Heimir Hallgrimsson）。

冰岛的成功使得《每日电讯报》的文章成为热门，拉芬森也变成了名人，今天之前他还接受了英国《卫报》的专访。对于中国的来访者，他还是有点意外，不过他说，“今年8月我会去一次沈阳，这将是我第一次去中国。”

冰岛从2000年开始学习挪威建设室内球场，目前已经拥有多达11座，要知道这个国家只有12个城镇的人口超过4000人。布雷达布利克俱乐部的室内足球场是冰岛历史上的第二座室内球场，球场符合正式比赛标准、可以供暖、灯光分为训练和比赛两种模式、开放时间从早上6点到晚上11点、并且对所有人免费。

“没有室内球场时，我们只能在5月到9月之间让孩子训练足球，现在我们一年中有11个月都安排孩子训练，而且每周六次。” 拉芬松微笑着告诉笔者。

冰岛最著名的足球俱乐部斯塔南俱乐部的奖杯陈列室。

《每日电讯报》的文章在中国已经被广泛编译传阅，但是没有人提到其中的重点——“牙医主帅”哈尔格里姆松口中的冰岛足球人的做事方式：纪律、专注、努力，这也是冰岛人的生活态度。哈尔格里姆松出生在冰岛南端的黑麦伊岛（Heimaey）上的韦斯特曼纳埃亚尔镇（Vestmannaeyjar），这里只有4200人居住，需要坐轮渡跨过13公里的海峡，然后驱车100公里左右才能到达首都雷克雅未克（Reykjavik）。

哈尔格里姆6岁时，岛上的活火山埃尔德菲尔（Eldfell）突然爆发，摧毁了整个城镇，虽然没有人因此丧命，但大家不得不离开家园。本以为一切就这样了，但没想到几年后居民回到岛上并迅速重建了城市，这对哈尔格里姆松也影响巨大。他一步一台阶，不仅是冰岛历史上第一位拿到欧足联A级教练证的教练，如今也成为了国家队的双主帅之一。

但事实上，直到欧洲杯开始前的一天他还只是兼职的教练员，他是小岛上“唯二”的牙医之一，他表示在冰岛很难依靠教练薪水去赚钱，所以他不得不维持他的牙医事业。不过瑞典老帅拉格贝克欧洲杯后决定退休，哈尔格里姆松会单独出任冰岛国家队主帅，他选择放弃了牙医工作。一个插曲是：来欧洲杯前的一天，由于在轮渡上遇到老友强烈要求治疗一下牙疼，他做了最后一次的牙科手术。

“你看到冰岛足球目前的成功，全部来自于最近20年努力的成果。”拉芬森如是说。冰岛2008年遭遇金融危机，最大的三家银行不得不收归国有，整个国家几乎破产。但尽管如此，当时的冰岛也没有停止发展足球。“我们俱乐部告诉家长们，如果是钱的问题我们可以解决，结果也只有一名孩子需要援助。”拉芬森对笔者说这句话时神情坚决而且骄傲，“这意味着，所有的家庭在经济危机时，把孩子的训练开销列在了家庭支出的首位。”

欧洲杯的成功让更多孩子喜欢上足球

当冰岛人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很容易就可以动员全国人民的热情，这是他们的优势，冰岛人会把他们决定做的事情做到极致。“如今我们已经有600-800人持有B级教练证书，A级教练证持有者也将近300人了，光在我们俱乐部，拥有A证的教练是16位，拥有B证的是15位。”拉芬松给了笔者最新的数字。

更重要的是，这些教练分布在整个冰岛足球的基层，2014年冰岛超级联赛冠军斯塔南俱乐部（Stjarnan）的U16主帅兼一线队助理教练戴维·乔纳松（David Jonasson）这样告诉笔者，“在冰岛，教5岁以上孩子踢球的教练，都必须持有B级以上的教练资格证书。”

笔者走访了冰岛国家体育场。

斯塔南俱乐部位于雷克雅未克南面的小镇加尔达拜尔（Gardabaer），他们是冰岛最著名的俱乐部，不是因为他们的成绩，而是因为他们球员在比赛中的庆祝动作，球员们异想天开地在比赛中创造了各种古怪的方式庆祝进球，有钓鱼、集体交谊舞、赛艇、骑自行车、拳击、甚至是生孩子，这些视频在YouTube网站上点击率颇高。

斯塔南俱乐部的青训主管达哈拉尔·西格尔松（Darhallar Siggeirsson）表示，目前大家看到的冰岛国家队在对英格兰比赛赛后的庆祝方式便是从斯塔南俱乐部开始的。由此可见，“纪律、专注、努力”的背后并非是死板。

不过即使是斯塔南拿到过冰岛顶级联赛的冠军，但他们依然不能算完全的职业俱乐部，因为他们的球员并非全部是职业球员。尽管冰岛有系统的五级联赛，但是没有任何一家完全的职业俱乐部。此次冰岛国家队没有任何一名球员在国内效力，所以很多人认为冰岛足球依然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如果能够在荷兰这样的国家踢球，可能对我的提升更大。”冰岛U17国家队的队长阿莱克斯·豪克松（Alex Hauksson）害羞地同笔者聊起未来。

联赛不够职业主要还是受经济因素影响，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冰岛的孩子们选择踢球。“在冰岛，所有的孩子都踢球，男女一样，”西格尔松滔滔不绝说起来，“光是我们俱乐部就有九个年龄段，男女共36支青少年队伍，人数超过800人。”对比中国只有42个16岁以下的注册球员来看，冰岛实在是正规了太多。

“欧洲杯的成功会使更多的孩子喜欢上足球，并且选择踢足球。”劳加达尔国家体育场（Laugadal stadium）的经理约翰·克里斯滕松（Johann Kristinsson）这么认为。克里斯滕松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比赛是冰岛国家队1998年9月在这里逼平刚刚获得世界杯冠军的法国队，另外就是2004年在这里击败了意大利。克里斯滕松继续回忆道：“当年对法国比赛时，体育场坐了超过2万人，你要知道，这个球场其实最多只能容纳15000个观众。”

克里斯滕松从冰岛足协拿工资，欧洲杯四分之一决赛前，他就准备飞往法国观看冰岛与法国的八强战。在他看来，正是18年前对法国的平局让冰岛政府看到了发展足球的契机，而今年的这场和法国的对决可能又是对冰岛足球的一针强心剂。

数据表明，之前冰岛失利于世界杯欧洲区附加赛的比赛，有超过70%的冰岛人通过电视或者现场的方式观看了比赛，可惜冰岛当时差口气，两回合0：2被克罗地亚击败。现在情况更不同了，冰岛历史性地来到欧洲杯八强的位置，并且再次面对法国队。

2016年7月4日，冰岛雷克雅未克，冰岛队回国，球迷举行欢迎游行。

“无论结果如何，这都会让孩子们更喜爱足球，胜过手球和篮球。”手球曾经一直是冰岛的第一运动，正是因为是室内运动的缘故。而如今冰岛足协正确的规划，使得足球已经成为冰岛最受青少年欢迎的运动，并且甩了手球好几条街。

“西于尔兹松从小就是训练最认真刻苦的球员，他是目前国家队的第一球星，其他球员还有人敢不努力吗？”拉芬森对自己曾经的爱将赞不绝口，目前国家队中有4位球员出自布雷达布利克俱乐部，其中吉尔菲·西于尔兹松（Gylfi Sigurdsson）是他们最大的骄傲。

“我们这里只有草根，没有精英！”这是拉芬森对笔者说的分量最重的一句话，“我们不会进行优秀球员的选拔，每个孩子都要得到我们的训练，如果一个3岁的孩子来到我们这里，无论男女，他都会得到我们的重点照顾，我们国家队目前的球员都是从6岁起接受我们这样的训练。”冰岛足球青训的哲学，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和德国很像。德国的青少年球队中，主帅不会因为成绩而只派上最好的球员，他们会让所有的球员都能上场得到锻炼和足够的比赛时间。

与法国的四分之一比赛时，西于尔兹松在落后四球时依然显得极具侵略性，他冲队友叫嚷着不要放弃比赛，和他一样，冰岛人不一定有很好的足球天赋，但是纪律、专注、努力就是他们的天赋。“西于尔兹松的兄弟和家人都具有奉献精神，当他打算踢职业足球的时候，他拥有像火一样的热情，没有人比他训练还刻苦！”拉芬森再次强调。

这就是冰岛足球这次成功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