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为爱停留的时刻

苟建生

～   一   ～

一下高铁，她就随着人流，马不停蹄地向地铁奔去，脸庞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广播里还不停地播报着令人心烦意乱的“最后一次列车，请乘客抓紧时间”。

地铁口近在眼前，她被一双陌生的手拉住，那双手粗糙、肮脏，还有些变形，看向她的那张脸扭曲、复杂，显得饱经沧桑。她甩开那双令人作呕的手，大声怒吼，干吗呢？那人似是被这如雷的声音震撼，双手颤抖着，不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四周的人都急匆匆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没有一个人肯停下来看她和这个形如乞丐的人之间的闹剧。她也是，焦虑，烦躁。

“你能帮我买张地铁票吗？我不会……”她刚要逃离这个疯子，听到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广播里，还是不断地播报着“最后一次列车，请乘客抓紧时间”。

她的所有戾气，在那刻喑哑了。她默不作声，脸上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像是为自己刚刚的言行说抱歉，她接过他脏兮兮的零钱，跑回去，买了一张票给他。他跟在她的身后，不住地说“谢谢”，踏上车的一刻，时间刚刚好。

～   二    ～

刚入夜，灯红酒绿的路口，汽车堵得水泄不通，喇叭齐鸣。

她佝偻着背，脸上的皱纹把眼睛挤得只剩下一条细微微的线。她努力地睁大眼看对面的红绿灯，哦，绿的，她一步步地向着那有微茫的绿色指示牌的街那边走着，不，是挪着。她的左手握着几枝百合，右手提着一大袋水果，快要把她压垮了，她不时地用左手给自己多一点力量，她要去探望谁吗？

走到路中央，身子趔趄，摔了一跤，百合花被压得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袋子也裂开了，红扑扑的苹果如同调皮的孩子，滚落得满地都是。

这时候，眼前的红灯忽地变绿了，她急得快哭了，提着烂了的塑料袋，一个、两个、三个……每捡一个，都吃力地喘半天粗气，可捡起一个又会有一个掉出去，她很累，终于还是捡完了。她怀揣着苹果，一步步地挪过剩下的半条街。

二十多米宽的街道，她足足走了五分钟，等她走过，已是第六次亮起了绿灯。这期间，没有一个人按响喇叭，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她一个人。

刺耳的喇叭声又开始喧闹起来，她转过身，面朝着来时的路，深深地鞠了一躬。

～   三    ～

他14岁的时候，因为老师和家长对他的误会与偏见，辍学离家。

他19岁，目光茫然地站在《非你莫属》的舞台上，面对着12位Boss，他说他要找一份编剧的工作，养活自己，还有家人。

主持人问他之前做什么工作，他颤巍巍地回答：乞丐。

那一刻，璀璨的灯光也随之暗淡，现场一片抽泣的声音。12位Boss自愿与他拥抱，松开最后一个肩膀，他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人混迹得太久，太需要爱了……”主持人的话让现场又陷入一片沉寂。

最后，他终究还是遗憾退场。

“我没有找到工作，可我却找到生命里缺失了十多年的爱。时光，在拥抱的那一刻是静止的，我享受，也感恩，我会一直记得这一程的温暖。”这是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同时他的脸庞第一次有了笑。

最后的画面，他含泪的笑定格了三秒。

行走于尘世间，总有这样温暖而美好的时刻，有人回头，有人驻足，有人聆听，也有人拥抱——请不要去揣测他们的怪异，也不要去怀疑他们的愚鲁。也许，他们只是在静待一朵爱之花的绽放。当你回头看，等你驻足听，你也会发现，那些为爱停留的时刻，心灵会为之落泪！

（插图：钟坤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