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并非步入荒原

吴晓隆

大学毕业两年了，有幸继续待在早不属于我的校园里挥霍青春。日复一日，然后年复一年。

身边的同龄人，个个都在埋头努力着。阿宽3个月里加了30天的班；老张在3个月里相了30个对象；“大队长”一个晚上投了139份简历，一周之后仍无音讯；小木削尖脑袋准备出国，他的单词表已经背到了“abandon”……

每个人都在努力，而努力的方向不再相同。很多个独自回寝的夜晚，抬头看到暗蓝色的天空中有几颗星星闪烁在絮状的缥缈的云丝后面，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去审视即将过去的一天：我今天又做了什么呢？无非是喂饱了肚子，也填满了时间。

这令我感到不安。自由而松散的日子，曾是我多么希冀的东西。然而当我跳进了这梦寐以求的大海时，随之而来的只有窒息感，以及那深不见底的虚无。或许生活就是这样吧，许诺你以无限美好的种种，却在无形中将你的棱角打磨干净，将你的斗志消解殆尽。

成长是一个从相信到不相信的过程。“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但凡是小时候读不懂的文字，今天拿出来再读，一定都会令你泪流满面。而让你流泪的不只是那些文字，还有艺术、远方、信仰，甚至爱情。

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的人歌唱爱情，沉醉艺术，迷恋远方，献身宗教。我们都太普通、太渺小了，除了爱情、艺术、远方和宗教用它们无限的广度容纳我们，用它们绮丽的美好重铸我们，有谁，能让我们在浩瀚的岁月中不动摇？有谁，能让我们在时光的长路上不孤独？还有谁，能让我们在纷繁交错的生活岔口不迷茫失落呢？

于是，我开始寻求生活的改变。比如一天之内连续看完8部电影，除了吃饭睡觉，双眼不曾离开屏幕半寸；比如时时刻刻戴着耳机听音乐，还特意选了贝多芬的《第五钢琴协奏曲》，45分钟一遍地单曲循环；还比如背着40多斤重的登山包在两天内翻越16座山峰，包里都是给我的组员们准备的好吃的……

最后的结果是，电影情节已忘记大半，而双眼酸涩生疼；贝多芬确实无与伦比，而我也差点昏厥；山顶景色美丽宜人，我也几乎累为废人。是谁说的，用电影装点视觉，用音乐装点心情，用旅途装点青春，用理想装点生命？我差点用这些告别了生命。《周易》说“无平不陂，无往不复”，果然，万事都会向反方向变化啊！可是，我究竟该如何生活呢？

从山里回来的那个下午，去了趟我的母校，在河畔遇见了一位女子。我窥见过许多世俗中的美女，也拍下过许多张甜美的笑容，更领略过许多电影里的千娇百媚，但只有这一位，才配得上那两个字：干净。是的，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便是对美的最高评价。我轻轻望着她，她只淡淡莞尔，略略低头，微微露齿，眉梢轻扬，无限美好。夕阳笼罩下的校园格外静谧安详，我看着她转身沿着河畔渐行渐远，恍若融进这斑斓的油画里。

“他们说柔软的地方，总会发生柔软的事。”宋冬野慵懒的歌声此刻从我的耳机里传出。我就站在那里看着，听着。光阴遁走，不动声色。阿说：“倏然即逝的美与温柔/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抓住快乐/不经意的善意/偶尔的放纵/便是日常生活的所有意义。”我想我终于明白了。

于是，每天按时起床，去食堂喝一碗烫到嘴的粥，白天看书、拍照；饭后一杯酸奶，贪恋到一点不剩才行；晚上，隔三岔五地与一群人聚餐，经常谈天说地到凌晨，接着洗漱入眠。当然，这中间还会浏览各大社交网站，以及给楼下的猫咪喂食。

日复一日，然后年复一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