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后人捐赠两柄日军献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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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10月25日，台湾地区日军投降仪式正式举行。日军第十方面军司令官兼台湾总督安藤利吉在投降书上签字。中国方面陈仪长官等、美国联络官柏德尔准将出席仪式。上午10时，陈仪代表中国政府通过广播电台宣布：从即日起台湾和澎湖列岛正式重新归入中国版图，该区一切土地、国民、政事皆归于中国主权之下。结束了日本在台湾长达50年的统治。

当时23战区空军司令林文奎中校，出席台北中山堂日本投降签字仪式前后，得日军高官躬献胁差宝刀两柄，番王佩刀一把。后传交二子林中斌和林中明保管。

刀之藏家林文奎

两柄驻台日军将领献降胁差刀，一柄刀长60cm，宽2cm，刀柄21cm，刀鞘附小柄一把，刀身花纹雅致精美。一柄刀长54cm，宽2.4cm，刀柄15cm，刀鞘小柄已遗失，刀身工艺精湛。20年前有人对刀之来历进行了考证：前一柄属450年前日本战国时期古物，后一柄也有375年历史，两柄皆是日本柳生、宫本耀武功、撰兵书时代之物，在日本《名刀谱》中皆有记载。

15年前，曾有日本人欲以一幢别墅的代价置换此刀，但林家兄弟认为“此两柄刀非仅宝刀之意，还是日本军阀台湾投降之历史证物”，因而断然拒绝没有落入日人之手。

两柄宝刀，原在台湾林家保藏，后来台湾当局宣布没收刀械，“不得私藏”，因得朋友之助，林家将两柄宝刀拆解，运出台湾，转到在美国定居的林中明家保藏。林中明事后说：“当时台湾民进党台独当政，如果交出宝刀，也会像文物在大陆‘文革时一样的命运。”

林文奎是抗战时期号称“清华三杰”（孙立人、沈崇诲、林文奎）之一， 1908年出生，祖籍广东中山。祖上是华侨，曾资助孙中山革命，后家道中衰。

林文奎幼年时曾一度行乞，但也养成他刻苦奋斗性格。后他考进上海南洋公学附属中学，成绩优良。中学毕业考入清华大学，获经济、地学双学士。1934年投笔从戎，以飞行班第一名毕业于杭州笕桥航校第二期（入学时为第一期），同年被派往意大利留学，学习空中侦察、轰炸，又游学德国、英国三年。

1940年他担任美国陈纳德将军机要秘书及情报室主任，协助成立飞虎队，参与策划对日空战。1945年6月被中国战区陆军司令何应钦任命为台湾北部第23战区空军司令。1945年9月9日随同何应钦前往南京，出席受降大典，同年9月16日，率领第一批中国机群飞抵台湾松山机场，展开从日本占领者手中接收台湾回归中国的工作，并且出席了1945年10月25日在台北公会堂举行的日本总督安藤利吉签呈投降书的仪式，是亲历台湾回归祖国的历史见证人。他的两柄日军驻台将领的献降宝刀（还有一把台湾番王刀）就是在此时期获得，因此是日本投降、台湾回归中国的重要历史物证。

文心雕龙学会年会上

获悉“藏刀”消息

林文奎为人正派清廉，秉性耿直。他到台湾不久，中国陆军在美国联络小组协助下，由美国提供的军船等运输工具送到台湾，全面开展接收工作。由于军民矛盾尖锐，冲突加剧，林文奎忧心忡忡，预感会发生民变，于是向蒋介石呈上 “万言书”：“台湾人民爱护祖国之心至为强烈……现仍在水深火热之中，如当局不设法补救，则台民失望之余铤而走险，或激发其独立运动之思想。”未料得罪了蒋介石。因而只得离开台湾回到南京工作。

果不出其所料，次年台湾便发生了“二二八”事件。因此后人称林文奎为“二二八”的预言者。

1953年空军不安排他工作，清华学长孙立人伸出援助之手，安排他担任陆军总部第二署署长。次年（1954年），孙立人“通共”冤案发生，林文奎受到牵连，受到审查和监视，未能继续在其军旅生涯发展。1964年退役，转台湾大学经济系教书，终身清廉。1982年别世。

林文奎的夫人张敬，字清徽，是一位有强烈民族意识、爱国情怀的知名学者。她10岁随父迁居北平，先就读于北师大附小、中学，后入北京女子文理学院，又转入北大文科研究所，曾师从冯友兰、陈寅恪、徐志摩，特别选修范文澜的《文心雕龙》，成绩为全班之冠，深得范文澜赏识。抗日战争时期，她随校迁昆明成为西南联大学生，毕业后在西南联大教学，于1941年与林文奎结婚，1949年赴台湾，先后在台湾大学、东吴大学以及美国的许多大学讲授中国文学诗词，是著名的戏曲研究专家、台湾戏曲研究的开拓者和奠基人。1995年7月，中国文心雕龙学会在北京举行“《文心雕龙》国际学术研讨会”，她以83岁的高龄，在次子林中明陪同下与会，会后以诗记事，中有“京城最是风光好，夏日和风迎面清。城郭已非旧日乡，四环大道气昂藏。路旁林木齐高下，新建楼台胜洋房。鸡犬不闻真怪异，山岚喜见色苍苍。别来手足谁家在？乍得相亲又异分。”诗中流露出她对北京改革开放后的巨变由衷之言。陈水扁当局搞台独，她表示义愤，并于逝世前特地嘱咐林中明：“我们以后要尽力支持大陆的《文心雕龙》和国学。”林中斌、林中明兄弟秉承先人遗志，在母亲逝世后即将母亲存款和逝世时门生、友人献赠的奠仪集中起来成立了“张敬国学基金”，专门用于资助大陆《文心雕龙》和国学研究的学术活动和著作的出版。

林中明1944年出生于成都，1949年随母到台湾读书，后到美国留学，学成在美国定居，是电脑专家，拥有30多项发明专利。

1998年8月，中国文心雕龙学会第七次年会在湖南怀化举行，我和中明先生一起出席。会议期间组织参观芷江抗战胜利日本投降签字纪念馆。我和他一同参观。馆中展出日本侵华将领投降签字照片和实物，林中明见景生情脱口而出说：“我家也保存有我父亲到台湾受降时日本将领献降的两把指挥刀哩！”

他虽然是说者无心，可是却引起了我的极大注意。因为那时台湾的台独分子和国际反华势力，正掀起“台湾地位未定论”的一股恶浪，我很关注，马上想到这两把台湾日本占领军将领降刀，不正是台湾回归中国的铁证么？

促成林氏“藏刀”的捐赠

2007年8月，中国文心雕龙学会第九届年会在南京中山陵举行。我和林中明又在會上相遇。当时我想南京中山陵在国内外，特别是在台湾和海外华侨华人心中有特殊地位和巨大影响，如果能争取林氏收藏日本降刀，并放在中山陵展出，那么意义就非凡了。于是我私下找中山陵文物处副处长周菊萍商谈此事，不久周菊萍回应：已向领导汇报，领导很重视，希望我能多做努力，促其成功。

2008年，南京中山陵决定筹建南京抗日航空纪念馆，他们特别聘请林中明任建设委员会顾问，聘请他的哥哥林中斌（曾任台湾海基会董事）为副主任。林中明出席了2008年4月3日在南京举行的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建设委员会成立大会和4月4日纪念馆奠基典礼。他颇受感动，手书自己诗作《辛巳旧句》献赠，诗曰：“卢沟烽烟平地起，清华三杰争从戎，崇诲出云立人系，林公文奎郁没终；自古英雄多遗恨，夜看流星划星空。”诗中的“崇诲出云”指的是沈崇诲烈士驾军机撞沉日本军舰出云号而牺牲；“立人系”指孙立人蒙冤被系；“林公文奎郁没终”，指他父亲因孙立人案牵连抑郁而殁。2009年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落成，展出了林中明手书的诗和林文奎与飞虎队中美将领合影照片。

2013年9月，“纪念中国文心雕龙学会成立三十周年暨国际学术研讨会”在山东济南举行。我基于多年沟通的基础，对他提出：是否考虑适当时间在大陆举办你父亲事迹展览，以弘扬他的爱国主义精神。他认为我的建议很好。同年12月15日，中山陵管理局便特地派周菊萍副处长和孙中山纪念馆展览部主任鄢增华专程来上海找我商量如何进一步争取日军降刀捐赠事项早日办成。因此从2014年到2015年，我们密切配合，我和中山陵、林中明互动频繁，仅两年中有记录可查的就达42次。其中重要的：

2014年1月28日 我致函林中明，转达中山陵愿办展览会的意向。鄢增华寄给我从国家第二档案馆1946年中国战区中国陆军总司令部档案《中国战区中国陆军司令部处理日本投降文件汇编》中查到林文奎被任命为台湾北部第23战区空军司令，以及接收台湾人员到达台湾时间，在台湾举行升旗仪式等等资料。我即转给林中明。

2014年3月3日 林中明即回电：“来信已经转发舍兄，请他回应南京中山陵孙中山纪念馆和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的邀请。”信中还说：“现在中国要正式设立国定纪念日，纪念抗战胜利和南京大屠杀，这是好事，反而台湾台独政府撤销了10·25的‘台湾光复节，至今马英九不敢恢复，可叹！”

2014年3月18日，林中明给我回信，附上一份贵州出版社出版的其母纪念册。

2014年8月29日 一段时间没有信息，我又致函林中明。2014年9月4日 林中明给我回信：“很高兴收到来信。舍兄12月初要到旧金山演讲。他也正要联络南京中山陵纪念馆，准备亲自到南京一趟，商谈日期和细节。旧金山总领事袁南生教授，也愿意帮忙运送降刀，他也想在运出之前，在旧金山总领事馆举办一个新闻发布会。总之，这件事已在进行中。”

2014年10月22日 周菊萍副处长给我电话：林中斌21日来南京商谈，今日已达成共識：定明年台湾光复日举办林文奎夫妇遗物展览，但林中斌说在美国的日本降刀拟通过台湾驻美机构帮助运出。我叫她赶紧向领导汇报：林中明已同我驻旧金山总领事谈要由他们帮助运出，所以不要更动。但为确保两柄降刀的顺利出境，应尽快向上级报告，通过我外交机构予以落实，防止节外生枝。

2015年4月7-13日 中山陵管理局派张鹏斗、周菊萍、鄢增华等四人访问台湾，拜访林中斌商量举办展览会事宜并考察林文奎遗物和准备参展的展品。协商顺利。

2015年6月28日 林中明给我复函：“我们昨天刚接到南京通知，终于确定于10月25日在南京中山陵、抗日空军博物馆（按：应为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下同）举行先父、先母史迹展览。10月25日是台湾光复节。我大约在10月22日携降刀飞上海，10月25日正式赠给南京抗日空军博物馆。”我接到此信，立即给中山陵许国庆副局长通报林中明来信内容，许副局长也感到十分高兴，表示10月22日 将专程到上海迎接。

2015年10月25日 上午10时“林文奎先生生平史迹展” 开幕，林中斌、林中明兄弟在开幕式上捐赠林文奎遗物——日本驻台将领降刀。台湾回归中国的铁证：日本驻台将领献降的差胁宝刀，终于落户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

从1998年8月我在芷江获得信息，到2015年10月此事完成，跨度十七年。其中包括我从2007年8月与中山陵接上关系，我们共同做出的努力。

在展览开幕式上，林氏兄弟捐赠降刀仪式上，我不仅有幸参加，还受邀在会上发言。我说：为中华民族而献身的仁人志士，是不分党派的，他们的精神都是值得学习和发扬光大的。

（题图：南京抗日航空纪念馆展出之驻台日军将领献降之宝刀）

（作者为上海社会科学院亚太所研究员）

责任编辑 张 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