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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皇遗韵,绵绵不绝

点击:0时间:2019-11-22 00:41:14

王悦阳

1927年的农历正月二十四,在北京东四十九条35号冯公馆内,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结婚的人不是一般的人,而是大名鼎鼎的“伶界大王”梅兰芳。按理说一代名伶的婚礼,应该是大操大办才对,但这次婚礼仪式实在是非常低调,不仅没有宴请宾朋,而且可以说场面有些冷清。当时有这样一则报道,天津《北洋画报》署名傲翁的文章写道:“孟小冬听从记者意见,决定嫁。新郎不是阔佬,也不是督军省长之类,而是梅兰芳。”同时刊发了两张照片,说明文字分别是:将娶孟小冬之梅兰芳、将嫁梅兰芳之孟小冬。

岁月荏苒,舞台上的“游龙戏凤”终究没有成就梅孟二人一世的美好姻缘。1951年,在香港坚尼地台18号杜公馆,又举办了一次隆重的婚礼。10桌当时档次最高的宴席,坐满了前来庆贺的亲友,庆贺杜月笙迎娶孟小冬。孟小冬这天穿着一件崭新的旗袍,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戒,微笑着站在新郎杜月笙的旁边迎接宾客。年逾花甲而且一直患着哮喘病的杜月笙这天也下了病床,穿起长袍马褂,头戴礼帽,显得格外精神。就在婚礼前不久,还有人议论纷纷,说这婚礼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一来在孟小冬之前,杜月笙已经娶过四房太太,原则上并不适合再举办仪式。二来,此时的杜月笙比起在上海时,经济条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连居住地杜公馆都是朋友送的,操办婚礼实在是笔不小的花销。第三,杜月笙一直抱病在身,甚至出不了门,而且哮喘病一天天地在加重,每天都得吸氧……可杜月笙却不顾家人的阻挠,决意要在自己晚年完成这个心愿——和孟小冬补办这次婚礼。

从此,有着“冬皇”之称的孟小冬就告别了红氍毹,自从进入杜门,一直沉默寡言,与世无争。虽然告别舞台,但杜月笙仍常常要孟小冬在他耳边轻轻哼唱几句余腔,而孟小冬一刻不离地对杜月笙悉心照顾,也成为杜月笙最后的安慰和寄托。杜月笙走了二十六年之后,孟小冬也以“杜夫人”的身份,走完了自己最后的人生岁月。

沧海桑田,当年尘封的往事如今又再次逐一揭开。世间已无孟小冬,可是“冬皇”的遗韵,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更迭而变得缥缈。2014年11月,一场名为“冬皇故物”的专场将亮相北京银座国际拍卖。由杜家后人提供的一批极为珍贵的孟小冬遗物亮相京华。再次让人感受到孟小冬传奇一生的绵绵余韵。

书画文玩故事多

孟小冬,年少成名,12岁首次登台于无锡,14岁便在上海乾坤大剧场与名角粉菊花、露兰春、姚玉兰等同场献艺,当时的评论界赞她“扮相俊秀,嗓音宽亮,不带雌音,在坤生中已有首屈一指之势”。十八妙龄为谋求更高的艺术发展和追求,北上深造,花信之年即称皇艺坛,后几经周折终拜余叔岩做关门弟子,成为余派唯一的女弟子。在余派弟子中,孟小冬堪称为得其真传者,她程门执辔,苦修五年,以惊人的毅力和虔诚的态度继承了余派的衣钵,身肩重责,将余派艺术传播大江南北。1947年,孟小冬于上海的中国大戏院举办告别舞台义演,被菊坛盛赞为“广陵绝响”,结束了粉墨生涯的她由绚烂归于平淡,逐渐淡出了戏迷的视线。此后她坚持在香港课徒传艺,晚年移居台北仍坚持传授余派艺术而直至1977年去世。一代“冬皇”以高尚的艺德,受到京剧界广大同行的尊崇。孟小冬取得的成就,为京剧女演员在戏曲舞台上争得了应有的地位,倾动众生的同时也在中国近代戏曲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此次展出的“冬皇故物”,可谓弥足珍贵。伴随孟小冬大半生的一批珍贵名家书画、原版录音带、首饰、家书、生活用品、老照片等50余件(套)珍贵物品悉数亮相,其内容涉及到文化、艺术、戏曲等方面,是研究孟小冬、杜月笙、梅兰芳、张大千等民国风云人物的重要参考资料,具有相当重要的文物价值、学术价值与欣赏价值。

在这批遗物中,有溥儒先生在香港亲赠孟小冬的《观音像》,画面朴素简洁,笔意连贯流畅,墨色浓淡相宜,造型精准生动,为溥儒先生的用心之作,孟小冬带回台湾一直悬于自家客厅。溥儒字心畲,号署西山逸士,是末代皇帝溥仪的堂兄弟。诗书画文,无一不精,与张大千并称“南张北溥”,又与吴湖帆并称为“南吴北溥”。事实上,孟小冬与溥儒不仅是好友,作为“旧王孙”的溥儒还曾带孟小冬入宫游玩,婉容皇后见之甚是喜欢,于是相赠一块怀表。此系晚清贡品,来自18世纪欧洲皇室制造,珐琅为面,彩色玻璃为边,小巧精致。孟小冬还穿起了旗装,特意拍了一张照片,作为纪念,也见证了溥、孟二人的友谊。

此外还有梅兰芳、余叔岩所绘《梅花》折扇,为著名票友孙养农赠与孟小冬。梅兰芳所画梅花和余叔岩的书法各据一面,梅兰芳、余叔岩作为一代京剧名伶,他们在书画上的深厚造诣也在菊坛屈指可数,更因他们与孟小冬的因缘际会而使此扇意义非凡。孙养农,其祖父孙家鼐曾为光绪皇帝的老师。孙养农爱戏票戏,与许多名伶友情匪浅,更与孟小冬的老师一代名须生余叔岩交情深厚。孙养农于1949年移居香港后,与孟小冬往来甚多,孟小冬也作为友人对孙养农的生活给予不少帮助。孙养农为表感恩又深知此物对她的特殊意义,最终不吝赠予孟小冬,此扇后被孟带回台湾珍藏一生。

值得一提的还有杜月笙与孟小冬定情之物——一枚重达17克拉的“祖母绿戒指”,成色通透,晶莹美艳。杜月笙与孟小冬因戏结缘的情分,初识之后的念念不忘,多年来的敬重体恤、情深意重最终成就一段佳话。当时杜月笙与孟小冬在香港结婚,正值杜月笙落魄之时,身上已所剩无几、贫病交迫。但因与孟小冬情深意重,为表心意,故将自己珍藏之戒指作为结婚礼物,同时也是避走香港、手头拮据的杜月笙唯一赠与孟小冬的珠宝。杜月笙逝世后,其亲属可以选择一件他身上的遗物留作纪念。孟小冬选择的,正是一条杜月笙多年佩戴的挂钥匙的金链条。在孟小冬看来,一向出手阔绰的杜月笙向来身无长物,唯独这串钥匙链,恐怕是陪伴他时间最久的一样物品了,从中也可看出孟小冬对杜月笙感情之深。绝不是后人所妄加揣测的那样,为了一句“要么不嫁,要嫁就嫁一个跺脚全城乱颤的人”这样的意气话。事实上,杜月笙多年来对孟小冬的痴迷、喜爱、帮助与关心,加之其为人处世的魄力,都让孟小冬由衷地钦佩,要不然,面对晚年缠绵病榻的杜月笙,孟小冬何以能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甚至不顾外界反对,坚持与之完婚,真正结为夫妇呢?endprint

照片录音更珍贵

除了字画、珍玩、珠宝等一类经济价值颇为可观的遗物,在此次拍卖会上,许多并不起眼的物件,反而更见难得与珍贵,其艺术价值与史料价值,毫不逊色。

其中就有《凝晖遗音》原版卡式录音一套。《凝晖遗音》共分两卷四面,系孟小冬去世后由家属、故旧、门生成立遗音整理委员会,由吕光担任召集人,整理发行。第一卷两面,为孟小冬于1947年杜月笙六十荣庆义演时,在上海所唱《搜孤救孤》之首夕实况。第一面至“舍子”止,第二面到“法场”完。另一卷则是孟小冬居家吊嗓时录音的精华选粹,有的是文武场面伴奏,有的是鼓琴伴奏,还有只用胡琴伴奏,而口述锣鼓经的。

除此之外,不少首次露面的录音带,均为孟小冬生前私人录制的珍贵原版录音,多为孟小冬平日吊嗓所录。众所周知,孟小冬向来不喜录音,因而此批音带留世更显弥足珍贵。据介绍,孟小冬的这批藏带,总计约25小时左右的录音。经认真比对,此次捐赠孟氏遗音中,有不少两岸均未出版过的版本,应是孟小冬在不同时间里吊嗓的录音。特别有意思的是《法门寺》的吊嗓录音。此剧是余派秘籍,余派传人会此戏者均秘不示人,孟小冬也不例外。以前的出版物仅出过几段孟氏唱的散板,因辗转复制,声音模糊。而这批录音中保存的版本录得相当清晰,尤其是在唱完老生的四句散板后,孟小冬还兴致很高,反串了花脸刘瑾的四句唱,实属难得。

除了录音,不少老照片的首次面世,也为人们勾勒出孟小冬鲜活的一生。这批孟小冬私人珍藏的老照片共159张。记录了孟小冬一生中点点滴滴的瞬间,也是孟小冬传奇一生的珍贵留念。其中包括孟小冬早年的旗装照、与老师余叔岩的留影、孟小冬戏服照、与杜月笙及家人的生活留念、与张大千等友人的聚会留影等。特别是与国画大师张大千的一组合影,体现了两位艺术大家惺惺相惜的深厚友谊。

当年,告别舞台后的孟小冬,由绚烂归于平淡,逐渐淡出了大家的视野。1967年的9月,60岁的孟小冬,由香港坐船来到台北,在台北居住下来。晚年的她独居一处,但杜家的子孙辈仍常常去看望她。据说她爱看电视,养了三只狗,还常常练习书法,念佛诵经,每周与“四姐”姚玉兰聚会一次,打打麻将,下下馆子,闲时聊旧人故事,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

孟小冬性格孤僻,在戏曲圈外的朋友并不多,但她和国画大师张大千的交情却是非常深厚。张大千对京剧十分热爱,与孟小冬二人堪称莫逆。两人初次相识是在1952年的香港,一见如故,孟小冬在港期间,虽早已息影氍毹,但应张大千之请,仍会由王瑞芝操琴、在寓所清唱。而孟小冬生平最后一次清唱,也是为张大千而歌的。张大千也特别为孟小冬创作了很多的画作,难得的是,同在他乡,都明白彼此的甘苦,张大千每每为孟小冬作画,总是尺幅巨大,用笔精心,落款时常常不动声色地只写下自己的名款,却不留孟的上款。这样做的用意很明显,画作留着,以备他日不时之需。这样的风格高谊,足令今天“寸纸寸金”的画界为之汗颜。对于大千的厚爱,冬皇的回报是两盒自己的录音带。从此,天南地北,张大千都会带着这两盘录音,逢年过节,身处海外,张大千总会拿出盒带播放,静静聆听,以怀想祖国,感念旧友。

当得知孟小冬晚年定居台湾,同在宝岛的张大千一定要亲自前往拜访,孟小冬知道后,就在自家大门外亲自站立等候,两位老友见面,激动不已,还来不及寒暄,就马上按当年的老规矩、老礼数,互相行叩拜礼,这场面也被定格在照片上,观之顿觉感动不已。

往事并不如烟,随着这批“冬皇故物”的问世,一个更为清晰、生动的孟小冬,展现在世人眼前。她对京剧的热爱,对朋友的热情,伴随着两次婚姻的曲折经历,粉墨千般好,寂寞言不尽,都一一写入了历史,也写入了每个人的心里。冬皇遗韵,绵绵不绝。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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