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婚事一座山

任怀民

大哥从农村老家打来电话，说无论多大难处，一定要赶在年前让二侄儿把婚结了，再不结婚的话，一旦有啥变故，前面的投入可就打水漂了。他急盼我能回家一趟，参加侄子婚礼。一来给壮壮门面，压一压女方的气势，二是希望给一点支持。大哥在电话里特别强调，为了照顾我，婚礼特意安排在周六，“你回来一天就行，就求你这点儿事儿，再忙也要回来，千万千万！”

因农村穷亲戚太多，自己那点儿工资又说不出口、拿不出手，所以，好多年不敢回家。看来，这次不回不行了。

离春节还有半个多月，零星的鞭炮声早已在村里响起，年味一天比一天浓郁。公路上，不时有迎亲的车队呼啸而至，呜呜啦啦的唢呐声，刺人耳膜。近年来农村流行一种风俗，平时因青壮劳力大多外出打工，娶媳妇嫁闺女，多赶在春节期间。走进村，街道两旁，家家户户，都是高低不同的楼房，有的人家院子里还停着小汽车，农民现在真的是富了！

同村还有几家也在办婚礼，和那几家比，侄子的婚礼还算排场。婚房是新盖并粉刷一新的二层楼，除了没买汽车，彩电、冰箱、沙发、席梦思等家具一应俱全，新娘也是穿金戴银，金戒指、金耳环，一样不少。婚礼当天，光宴席就开了二十多桌，宾朋满院，颇为风光。

晚上，年轻人去闹洞房了。大哥也闲下来了。他给我布置了一项任务，让转过年给他找个好活儿，“还得赶快挣钱去”。

我说：“你也60多的人了，孩子都结婚了，在家抱孙子享福吧，打工的事，让他们年轻人去。”

“不打工咋行？连续几年，老大结了婚，老二结，拉下了一堆饥荒。”

早听说这几年农村结婚开销大，到底大到啥程度？大哥算了一笔账：小打小闹的开销就不说了。盖房子20多万，买家具及衣物花了近3万，前前后后送彩礼近8万多，宴宾朋收支相抵，恐怕也要2万左右，等等，就这几大项算起来，已经35万了。这不，老二结婚晚，花得多。老大媳妇有意见了，说她结婚才花了20多万，亏了，要求比照老二的标准给予补偿。难怪，白天婚礼中，满脸沧桑的大哥笑得并不爽朗，嫂子更是一脸愁云，大侄媳妇也笑得勉强。

大哥说，现在农村结婚，花费是一年比一年高，涨幅甚于房价。人家女方还要求买小汽车呢，只是考虑节后小两口都要外出打工去，买了车搁家里也没啥用，记账上了。人家说了，啥时候想买的话，老两口还得出钱赞助。

大哥说，二侄子结婚的花费，在村里也就中等水平。村里另外几家结婚的，有要求男方父母必须在县城买一套婚房的，总的花费就要50万以上了，有的人家孩子少，譬如就一个孩子的，花20多万也就过去了。有些家里太穷的，也有拿闺女给儿子换亲的。

“不少人家都盖了楼房，有的还买了小车，说明农村还是富了。”

大哥说，做点生意的日子要好过得多，在外打工的，要差一些，但都比在家种地收入高。“我们爷儿俩外出打工一年，省吃俭用，好的话，能攒下6—7万，打工五年就能把这婚结了。”

大哥说，现如今，农民身上三座山，盖房子、娶媳妇、孩子上大学。没有钱，那一件也办不成。过去说多子多福，现在看，多子多遭罪、多欠债。如果哪家的孩子争气，考上了大学，那就又多一层负担，四年没10万，读不下来。现在倒是生女娃比生男娃好，父母的压力小多了。

“这娶妻嫁女啥时候变成买卖了？”

大哥说，弟呀，十年前就这样了，只是没有现在这么邪乎。听说，城里人结婚虽然不要彩礼，但买一套房子，开销没几百万，也下不来吧？你们城里人还是谈爱情的呢！

“你们俩个有爱情吗？”我问侄子。侄子说，叔呀，没房住、没钱花，哪来爱情。

话虽这样说，但看得出，小两口还是有感情的。为了减轻父母负担，他们已经商量好，节后就出去打工，一起把结婚的花费挣回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