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奇官”张作楠
赵炎
道光五年,徐州吏民的街谈巷议,多了一则新话题:咱们新任知府张作楠怎么那么不随和呢?下班后,既不参加士绅的宴请,又不肯去青楼听小曲儿,跟以前的老爷大不同呀。
有好奇者遂去府衙窥视,回来说:张大人办了“散馆”,在跟私塾先生抢饭碗呢。史料里记载这一幕,用了“篝灯课读”四个字。
清代的“散馆”,大致有两个意思,翰林院庶吉士就读庶常馆,学习期满后称为散馆;另外,民间开办的私立学校,也称为散馆,以区别公立学堂(书院)。张作楠晚上高挂灯笼办散馆,教附近的孩子读书,可不是跟私塾先生抢饭碗嘛!不过,孩子们都知道,跟张大人读书,不用缴学费,还有免费消夜吃,个个小脸儿乐得跟花朵儿似的。
那么问题来了,张作楠的经费是从哪里出的?他从道光元年担任太仓直隶州知州开始,一直私下里办教育,从未发愁过费用问题。
用公款吗?不可能,他是位廉平的儒吏。自掏腰包吗?也不可能,张作楠的薪俸需要养活一家老小,他没那么富裕。原来呀,经费源自家庭副业,他让“妻女纺织常至夜分”,要求妻子女儿做纺织挣钱,还常常加班加点到半夜。
不心疼自己的妻女,却心疼别人家的孩子,奇怪吧?
张作楠的奇怪之处,还不止这些。譬如当时的读书人,没做官的,不惜花大把的银子,捐个官做;做了官的,个个削尖脑袋往上爬。张作楠却觉得做官没意思。道光七年初,朝廷升他做淮徐海通兵备道,正四品了。不用钻营也能升官,多好啊!再熬个两三年,说不定就是某省的布政使或按察使了,前途不可谓不光明,而此时的他,正值盛年,还没到50岁。出人意料的是,他却“乞养归”了,提前要求退休。
最奇怪的事发生在他退休之后。
在他老家浙江金华,许多吏民发现,张作楠的三个儿子也不读书,而是每天“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干起了农民的活儿,甚至还跟工匠学手艺。有人想不通了,你老张家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让儿子“务农”,算怎么回事?张作楠哈哈一笑,说道:“千百年来男儿读书,不过是为了科举功名,但现在不行呀,一旦做了官,人人心术都会变坏,我不让儿子走科举这条路,实在是不想让他们堕落呀。”
一代“奇官”张作楠,他的“奇”,不能单纯地用“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来理解,他在官场拼了十余年,也为这个“邦”做了不少事的。他的“奇”,奇在对从政环境的认知与准确研判上,奇在改变传统家风与价值实现上,做官嘛,无非是一种职业或工作选择,从事某种职业或工作,无非是谋生与实现个人价值的手段,二者皆不耽误,是为明智,若耽误了其中之一,就应该掂量掂量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