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文化交流使者吴汝俊

王继林　张群

听说他是个舞台奇人，上过《鲁豫有约》，唱红过中日的京剧舞台，是日本舞台上唯一一位男旦演员。因此，许多日本要人和他们的夫人都是他的粉丝；他还为中日之间的文化交流做出过许多贡献，可谓中日文化交流的使者，他就是著名旅日艺术家、日本京剧院院长吴汝俊先生。

从琴师到男旦似乎是一夜之间

京剧世家居然是南京文化名人

记者采访过多位京昆表演艺术家，如北京的于魁志、天津的孟广禄，以及北昆的候少奎，但还是被琴师出身的“新京剧”改革家吴汝俊的传奇人生所吸引。

2014年5月13日上午，江苏省海外交流协会王华会长在南京向吴汝俊颁发江苏省海外交流协会荣誉会长仪式的间隙（相关信息请参阅本刊6期“五侨”简讯），记者采访了吴汝俊。

如今活跃在中日舞台上的吴汝俊先生，以一把京胡和千娇百媚的京剧男旦表演，征服了日本观众。

说起他所钟爱的京胡和京剧时，一头卷曲长发的吴汝俊告诉记者，自己就是江苏人，“我的老家就在南京的洪武路”，说着，他还向记者只字不差地报出了他老家的门牌号码。吴汝俊说：“我4岁就开始接触京剧，到现在已经47年了”。

吴汝俊在京胡上颇有天赋，这在他考入中国戏曲学院后，其京胡的天赋展现得更为淋漓尽致。在中国戏曲学院时，吴汝俊在班上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当年中国京剧院就是因为他毕业时成绩名列第一而被聘用的。

当时20多岁的吴汝俊即为许多京剧名家如李维康、刘长瑜等拉过京胡。说起吴汝俊的京胡天赋，自然是与家庭环境的熏陶分不开。吴汝俊的父母都从事戏剧行业，父亲拉得一手好京胡，母亲是京剧老生演员。童年的吴汝俊常常在母亲畅亮圆润的京韵里和父亲高亢清脆的京胡声中进入梦乡的。从小，吴汝俊就觉得京剧如此优雅，京胡如此好听，自己长大后，如果能拉京胡唱京剧那该多好！

在中国京剧院，人们经常看到吴汝俊在刻苦地运弓操弦，一阵珠溅玉崩之后，紧接着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因此，有人形容他的刻苦叫做“拉不死的吴汝俊”。

上世纪80年代，中国戏剧面对着惊天动地的摇滚、迪斯科的冲击，京剧的发展也同样显得有些没落。看着大家用心排出来的戏在演出时台上的演员比台下的观众都多时，许多人感到了心灰意冷。可是，吴汝俊不这么看，他还是经常去看这些流行的演出。他琢磨着，自己怎么能把这些艺术中的流行元素结合到京剧中来，特别是自己所钟爱的京胡。他想，京胡不能只限于京剧的伴奏，如果能把京胡单独作为一门演奏艺术，不是可以拓宽京胡的演奏方式吗？

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吴汝俊拉长了京胡弓弦的长度，将京胡的音域延伸了一倍多。演练时，他不但借鉴了二胡等民间乐器的演奏方法，还虚心地学习和接受了小提琴、大提琴等西洋乐器的拉弦技法。终于，破茧而出的吴汝俊，此时拉出的京胡已不仅是以前的调调了。你的耳膜时而会被既有金戈铁马、长驱万里的气韵所冲撞，时而又被春雨润物、鸟飞花放的音符所侵润。一曲奏罢，人们纷纷击掌长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吴汝俊成功了，他创作的京胡轻音乐得到了同行们的认可，并曾获得过中国文化部最优秀作品奖。其后，这种前无古人独辟蹊径的创新，及非凡的创意得到了日本著名唱片公司AvEx的青睐，为他斥重金打造具有NEWAGE世界音乐风范的亚洲新听觉音乐。吴汝俊在东瀛日本的成功，使日本的喜多郎、三木服部克久等多位音乐大家争相和他合作。此时，吴汝俊的一把中国京胡，已经征服了日本的听众。喜多郎还专门为吴汝俊谱写了《祖国颂》的曲子，当吴汝俊亮起他那独特的“金嗓子”高歌一曲时，日本前首相中曾根康弘、村山富市等听众均报以热烈的掌声，可谓曲惊四座啊。

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吴汝俊的演出天地还是很宽阔的。但是，喜欢探索的他，不满足于现状。他说：“独奏京胡的成功，我花了10年的时间，这段积累很宝贵，我在演奏京胡的同时，对京剧开始有了全新的理解”。此时，在吴汝俊的心中，一个大胆而全新的探索正在形成。他要圆自己儿时的另一个梦想，那就是他要着力创新打造“吴氏新京剧”。

鉴于在日本民间有很多传说，说是杨贵妃并没有死在中国的马嵬坡，而是被唐玄宗秘密派人送到了日本。如今，日本贵妃墓就有8座。记者写过不少中国古代名人之后，甚至三国君臣之后也写过，自然知道日本电影明星山口百惠也曾对外界披露，她就是杨贵妃的后人。

说着，吴汝俊拿出手机，把手机中他所拍下的日本永泉寺所供奉的杨贵妃观音像给记者看，可见日本民众对杨贵妃的敬仰程度，甚至把她当作观音来供奉了。

2001年春节，吴汝俊所主演的《贵妃东渡》在北京保利大剧院首演，一炮打响。接着，《贵妃东渡》到了日本，更是场场爆满。一连演出了50多场，在日本创下了记录。

记者一时无缘得见吴汝俊扮演杨贵妃燕语莺声的扮相，后来到网上搜索，终于看到了着戏装的吴汝俊所扮演杨贵妃的模样，真是娇滴滴如仙女下凡，轻启朱唇似月中嫦娥再现人间，也算是饱了眼福。难怪日本观众那捶胸顿足的喜爱程度，因为吴汝俊所捧出的分明是一个活脱脱的杨贵妃啊。

“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吴汝俊似乎一夜功成名就，这虽然有他的京剧天赋，但他却能破茧成蝶，其背后所付出了的汗水，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记者不去复述吴汝俊到底流下了多少汗水，我们最愿意看到的是吴汝俊平静地面对大家的一颦一笑。

采访中，记者不但得知吴汝俊是南京老乡，还知道，他居然是第二届“南京市十大文化名人”之一。如今南京电视屏幕上时时在播放的带有京剧韵味的《金陵颂》，就是由南京市委宣传部原部长叶皓作词，吴汝俊作曲并演唱的。

改革京剧“无所不用其极”

为实现新京剧之梦多方探索

京胡独奏吴汝俊用了10年的时间锤炼，而他从京胡独奏“一夜之间”华丽转身到演唱京剧，况且是一般男演员很少涉足的男旦角色。这，还真的有点传奇，也有点梦幻。不过我们从吴汝俊不断探索“吴氏新京剧”的心路历程中还是可以发现他必然成功的端倪的。

吴汝俊把他打造的“吴氏新京剧”，定位为“东方歌剧”。因为传统的京剧太程式化，太古典化了，与人们现在的生活节奏相差甚远。因此，吴汝俊对记者说：“我的京剧行头都是重新设计，每个戏中的主人公都有自己的主题音乐。在化妆上、服装上也尽可能地影视化、生活化。这样，观众才容易接受。从“吴氏新京剧”火爆中日两国的舞台来看，中国京剧的发展还真要如此才好。

“吴氏新京剧”兼容并蓄，融汇了京剧的各个流派、各种唱腔，昆曲、评剧、越剧、川剧、黄梅戏、歌剧可以在“吴氏新京剧”里发现它们的声影；而中国的舞蹈、川剧中的变脸，甚至魔术、杂技、芭蕾等艺术手段也被吴汝俊巧妙地借鉴进了“吴氏新京剧”之中。

另外，他在塑造剧中人物时，还巧妙地吸收一些当地的音乐等艺术元素。比如演鉴真和尚，就将扬剧、淮剧的当地戏剧元素揉和进来；排孔子戏时，吸收借鉴山东的戏曲元素当然必不可少。但是，吴汝俊说：“并不是所有的元素都能吸收，一定要找到合拍的才行，否则就是生搬硬造，肯定不会成功”。

吴汝俊在日本从事舞台艺术多年，舞台实践中当然少不了吸收日本艺术的精华。例如日本的歌舞伎的舞美，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于是，吴汝俊在《贵妃东渡》的舞台上，光是长安城，就是三层叠加起来，使得舞台场面极为壮阔，气势异常宏伟。当日本观众在这种氛围中看到贵妃升天时，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感伤的泪水，从而折服于京剧的恒久魅力。

在此改革思想指导下的吴汝俊，自《贵妃东渡》之后，他又自编、自导、自演了《武则天》、《四美图》（即中国古代的四位美人：西施、貂蝉、王昭君、杨贵妃）等多部戏。在这些大部头的戏中，每个演员都是一位真正的演员，都有很重的戏份，没有谁是跑龙套的。在《七夕情缘》演出时，演员们是跳着芭蕾搭起了一座人间“鹊桥”，使牛郎织女在这座人间“鹊桥”上相会。总之，吴汝俊的许多部大戏，彻底颠覆了观众对于京剧的惯有思维。

鲜花和掌声之外，对于吴汝俊的“吴氏新京剧”当然也会参杂着一些非议。有人认为，吴汝俊丢掉了京剧的传统，“吴氏新京剧”不伦不类。对于这些质疑，吴汝俊有自己的认识，他说：“无论怎么变化，‘吴氏新京剧的底子，永远都是京剧，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的。之所以这样尝试，是想用自己的绵薄之力，让世界更能接受京剧，让年轻人能够喜欢京剧”。

从《贵妃东渡》到《孔子》

一身兼任男旦老生两大角色

对于自己所自编、自导、自演的许多剧目，比如《贵妃东渡》中当年杨贵妃自縊之地的马嵬坡，《四美图》中的西施老家浙江诸暨等地，吴汝俊都曾亲自到现场去探访，去寻找灵感。因此，他所出演的“新京剧”之所以格外地能感动观众，除了他融会贯通了多种艺术元素之外，他的独特视角和亲力亲为脚踏实地的精神也是打动观众的理由之一。

屈指数来，吴汝俊在中日舞台上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经典美丽而又动人的女性角色，杨贵妃、武则天、宋庆龄这些古今女性形象，以有别于许多前辈京剧艺人的艺术特色早已进入中日观众的心中。如今，吴汝俊又要华丽转身了，他要从旦角之身转变成男性老生的角色。

记者带着疑惑的口吻问道：“从旦角到老生，其间音域转换很大，您能很好地承受和掌握吗”？吴汝俊笑道：“这个没问题。因为旦角用的是假声，与老生的唱腔并不犯冲”。

吴汝俊告诉记者，下面要排演的清宫戏《乾隆与香妃》，他一身兼演两个角色：乾隆、香妃。“那怎么演呢”？记者脱口问道。“这好办。上半场我扮演乾隆，下半场我扮演旦角香妃”。记者喝彩道：“好一个一身两用”！这不但考验一个艺人唱腔的成功转换，而且在一出戏中“出男入女”，角色的遽然转换也是有相当大的难度的。

吴汝俊还计划出演《孔子》这出大戏。孔子是中日之间，或者说是东北亚地区国家历史上所共同崇拜的一个伟大人物，如今孔子更是被尊为世界文化名人。吴汝俊已经编好了这出戏。他告诉记者：“这出戏分上、中、下，是颜派的戏路。颜派假声多，很适合这出戏，也适合我”。

由于在编这出戏的过程中，需要搜集大量历史素材，颇费了不少精力。吴汝俊说：“由于编这出戏，我将孔子家世搞得一清二楚。原来孔子的母亲姓颜，比孔子的父亲小41岁”。这就是民间所传“孔颜是一家”的由来。而且，这出戏采用颜派唱腔来演出，冥冥之中似乎也有着孔子母亲的缘故吧？这是记者的猜测。

外公被侵华日军残酷杀害

夫人的曾祖父却保护过孙中山

谈起吴汝俊的夫人陶山昭子女士来，虽然到现在结婚已经26个年头了，但吴汝俊一直认为冥冥之中他们两人是有着一个奇妙的缘分的。

陶山昭子醉心于登山运动，是一位登山家。曾经攀登过唐古拉山、探访过长江的源头沱沱河。陶山昭子的父母在日本国内都是校长，可谓书香门第。1987年，陶山昭子住在中国云南昆明的一个叫作翠湖宾馆内。其时，吴汝俊随中国京剧团在昆明演出，恰巧也住在这个翠湖宾馆。于是，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隆重上演了。

这天，吴汝俊演出后回到了翠湖宾馆，无巧不成书的是款款走来的陶山昭子和吴汝俊打了个照面。这突然的邂逅，可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呀。吴汝俊展眼望去，但见这位女生个子不高，也没有化妆，但却很有气质。吴汝俊想，这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当然，吴汝俊之前不可能见过陶山昭子。更巧的是，第二天早餐时，两人又在餐厅“偶遇”，大家自然很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再下来，就像电视剧通常所有的情节那样，两人自然就闲聊了起来。吴汝俊说：“我当时几乎不会日文，陶山昭子比我强些，可以说一些中文，我们就这么比划着交流了起来”。

一年后，这对有情人终于成了眷属。这年，吴汝俊25岁。当吴汝俊一手牵着陶山昭子的手，一手拿着陶山昭子的护照，一时竟算不出她的年龄，就干脆问她，你究竟比我大多少呢？当陶山昭子小姐告诉吴汝俊比他大21岁时，吴汝俊并不感觉到奇怪，因为她看上去很年轻，很有活力。这可真是应了那句现时最流行姐弟恋的口头禅：年龄不是问题。

近年，吴汝俊在《鲁豫有约》节目中对鲁豫说：“有懂周易的朋友说我们已是三世夫妻，第一次是2000年前，第二次是1300年前，现在是第三次”。昭子小鸟依人般坐在吴汝俊身旁，款款言道：“如果来世还可以做夫妻，我要小，他要大”。好么，这么疼人的妻子有谁不爱呢？

为了支持丈夫的新京剧探索表演事业，陶山昭子毅然辞去了公职，自愿做起了吴汝俊的“跟班”。在吴汝俊的每次演出过程中，为了保护好他的嗓子，凡是吴汝俊所饮用的水，昭子一定要自己先尝一尝，觉得确实是不冷不热时，才递到丈夫手中。为了保护先生的双手，昭子每次总是抢着去提那并不很重的琴箱。然后，面对谢幕时的掌声、鲜花，昭子会悄悄地躲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如今陶山昭子在吴汝俊的熏陶下，已经学会了不少中国传统京剧的段落，更是把丈夫所演出的10部新京剧的主要旦角唱段学会了，真可谓夫唱妇随。

当日本国内有人暗中中伤，说吴汝俊是间谍，并企图操纵安倍晋三夫人时，陶山昭子更是表现出无比的坚强勇敢。她对吴汝俊说：“如果你有什么危险，我会用身体为你挡子弹！”真是大义凛然、气震山河！

采访中，吴汝俊向记者透露，他的外公当年被侵华日军残酷杀害，是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惨案中的一员。而陶山昭子的曾祖父却保护过孙中山。天底下就有这么奇怪的事情，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当记者正想询问吴汝俊那为保护孙中山的陶山昭子的曾祖父是否是黑龙会的人时，吴汝俊说：“陶山昭子的曾祖父头山满是日本玄叶会的会长”。“玄叶会”？正当记者疑惑之时，吴汝俊立即补充道：“玄叶会就是黑龙会”。好么，吓记者一跳。

看来，吴汝俊和陶山昭子的结合，是上天的安排，是缘分，也是中日两国人民友谊的象征。其后，吴汝俊又以京剧为媒连接中日，这不就是民间文化大使么？吴汝俊自豪地告诉记者：“我还真是南京市对外文化交流的大使呢！”

今年51岁的吴汝俊曾感慨地说过，我在日本从事这么多年的文化交流活动，有幸与日本各界人士，特别是日本政界高层人士来往，自己感到特别高兴。这一方面说明日本人民欣赏和喜爱中国文化，另一方面也说明他们尊重中国文化以及承载着中国文化传承重任的艺术家。可是有一些具有冷战思维的人头脑中，不可能理解这种纯洁的文化交往，这是很可悲的事情。

吴汝俊说，他和鸠山由纪夫认识已经20年了，他非常喜爱中国文化和艺术，因此，我们可以说是因中国文化而结缘的。鸠山先生在组织和出席某些社交活动时，常会邀请我去表演助兴，或者藉此介绍中国，介绍中国的文化。吴汝俊说：“有时日本记者都不能够进去的场合，我作为一名中国文化使者或者中国客人，反而可以进去，可谓十分荣幸”。当然，这不仅是吴汝俊个人的荣幸，更是中国文化的力量之所在。这正是：

“吴氏青衣”惊东瀛，一曲唱罢掌万声；

京剧为媒连中日，民间大使恰如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