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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社会记忆角度探索传统村落保护开发新思路

点击:0时间:2021-02-27 17:26:34

王云庆+向怡泓

[摘要]我国传统村落历史悠长,文化根基深厚。既有和谐生态的自然景观,又内涵宝贵的物质文化遗产与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中华文化和民族精神生存繁衍的根基。每个传统村落都有属于自己的历史、回忆和传承,形成了各自宝贵的社会记忆。对传统村落的保护开发应该遵循以人为本、科学管理的原则,因地制宜地对传统村落统筹规划、合理保护、深入研究、科学开发,维系和保护我国传统村落的社会记忆。基于社会记忆理论挖掘村落的内在价值,将传统村落的保护开发与蕴含着民间乡愁的社会记忆理论相结合,才能使这些隐于村落间的民间记忆更好地保存延续下去,为更好地保护和发展中国传统村落提供有效的路徑。

[关键词]传统村落;社会记忆;遗产价值;保护开发;中华文化

[中图分类号]K928.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8487(2017)11-0085-12

[收稿日期]2017-06-06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及传承人建档保护策略研究”(16BTQ090)。

[作者简介]王云庆(1964-),男,山东定陶人,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文秘与档案研究所所长,主要从事文化遗产学、图书档案学研究;向怡泓(1992-),女,辽宁大连人,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文秘档案系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文化遗产学、图书档案学研究。一、传统村落的社会记忆性

所谓记忆的社会性,这一概念的最初提出者——法国社会学者莫里斯·哈布瓦赫(1877-1945),在他的一篇名为《记忆的社会性结构》一文中将其描述为:“记忆的社会性实际上就是人类记忆受制于家庭、社团、亲属网络、政治组织、社会分层和国家制度影响的因果关系。”[1](P326)其他学者在此基础上,又将这一概念进一步定义为,社会记忆(Das Soziale ged chtnis)是一个大群体内的全体成员社会经验的集合。区别于文化记忆和沟通回忆,社会记忆不是精神学领域范畴的概念,而是归属于包含口头流传实践、常规历史文献、绘制或摄制图片、集体纪念礼仪仪式及地理和社会空间等元素在内的回忆社会史(sozialgeschichte des erinnerns)范畴[2](P16)。

2017年第11期从社会记忆角度探索传统村落保护开发新思路

著名学者梁簌溟曾说:“中国社会是以乡村为基础,并以乡村为主体的;所有文化,多半是从乡村而来,又为乡村而设-法制、礼俗、工商业等莫不如是。”[3](P10)中华文明历史悠久,绵延数千年的农耕文明形成了风格种类各异的传统村落,但并非所有乡间村落都可以称为传统村落。2012年4月,经传统村落保护和发展专家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决定,将习惯称谓“古村落”改为“传统村落”,并将其定义为村落形成较早,拥有较丰富的文化与自然资源,具有一定历史、文化、科学、艺术、经济、社会价值,且应予以保护的村落[4]。传统村落不仅要求其外部景观建筑具备一定占地规模、完整性、历史价值和美学价值,同时需要承载包括一定的传统技艺、艺术、文化在内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国传统文化源远流长,传统村落中囊括了大量历史传说、风俗习惯、宗族宗庙、方言乡音、建筑形制等,形成了许多珍贵的村落记忆。

存在于传统村落中的情感记忆,也可以称之为乡村记忆,不仅产生于乡间传统文化和村落历史,也是村民在长期生产生活和社会实践中逐渐形成、发展、演变而成的。其中蕴含着独特的伦理道德、风俗习惯、行为准则、价值标准、血缘宗亲等内涵,通过乡民村民们的日常生活、活动章法、民间风貌等,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传统村落的社会记忆性也表现在村民行为准则、理想抱负以及对人类社会的认知等方面,一点一滴汇聚于村民的日常生活中,是民族文化赖以生存的精神土壤。

2015年1月20日,习近平总书记考察了位于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的古生村,他强调,新农村建设……要注意乡土味道,保留乡村风貌,留得住青山绿水,记得住乡愁[5]。所谓乡愁,就是乡村社会记忆,不仅仅指在外拼搏的游子们深厚的乡土情结、乡土记忆,还包括在乡民间、田野间、村落间不断发展、保留下来的民族情感和价值观。乡愁需要依托一定的物质和非物质载体进行维系和延续,外到自然景观、民间建筑,内至民俗信仰、宗族礼教。只有保护好这些古建筑、文物,发展好、传承好传统村落的内在文化,才能真正留住乡情、记住乡愁。

二、从社会记忆中发掘传统村落的内在价值

2012年12月,我国住房城乡建设部、文化部、财政部联合下发《关于加强传统村落保护发展工作的指导意见》,指出:“传统村落承载着中华传统文化的精华,是农耕文明不可再生的文化遗产。传统村落凝聚着中华民族精神,是维系华夏子孙文化认同的纽带。传统村落保留着民族文化的多样性,是繁荣发展民族文化的根基。”[6]要让传统古村镇成为乡亲们安居乐业的美丽家园、在外游子们记得住乡愁的心灵家园、当代人感受乡土文化的自然乐园,不仅需要对传统村落的基础设施等外在条件进行规划和维护,同时也要保护好这些古村落的历史与文化。通过将乡村个体记忆和集体记忆“重聚”的方式,有效地对这些文化信息进行整合,保护这些“活着的文化”,挖掘中国传统村落丰富的内在价值。

(一)历史文化遗产传承价值

民间村落是人类文明最古老最基础的单位。中国历史绵延数千年,地域分布各异,民族类型多样,文化结构多元,传统村落的类型结构多种多样,风俗习惯也各具特色。学者冯骥才在采访中提到:“中华文明的大树最绵长的根在村落里,我们难以计数的物质的、非物质的文化遗产在村落里,少数民族的文化基本上都在村落里。中华民族文化的基因、根性和多样性在村落里。”[7]传统村落作为我国古代农耕文明流传至今的根基和见证,蕴含着丰富的物质与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化遗产的主要作用之一就是将人们的记忆流传下去,它是一种宝贵的不可再生资源,是人类社会、环境、经济和文化多样性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基础。endprint

包括传统文学、传统美术、传统技艺、传统礼仪、传统体育等在内,人们世代相传的传统文化表现形式被称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们在不同自然环境中,依靠生产和劳动,组建各具特色的村落,发展丰富多样的村落文化,也形成了大量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存。传统村落是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主要起源地和根据地,大部分民间歌谣、戏曲等都来自于民间村落,大多数非物质文化遗产都是靠村民们口口相传得以世代延续下去,是我国各族人民耕作、娱乐、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是熔铸乡村记忆、村落记忆的文化形式。

包括文化遗址、传统建筑、历史街巷、自然环境、文物美术品、生产生活设施场所等在内的有形的物质实体都属于有形文化遗产。这些珍贵的历史遗迹,集民族特色、艺术价值、民族记忆于一体,是传统村落社会记忆的物质载体,许多珍贵的村落记忆都植根于这些传统村落的建筑、遗迹、物件之中。传统村落中拥有大量建造巧妙、设计精美的乡土建筑,这是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它蕴含着丰富的艺术美学和科学研究价值,在极具民间特色、地域个性的形态特征中体现着中华文明的多样性。譬如,1999年,作为我国皖南传统民居的代表,位于安徽省黟县的西递、宏村,在第二十四届世界遗产委员会上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时至今日,村落中四百四十多幢明清时期古民居仍然保存完好,与徽州诗意秀美的自然风光浑然相融,向世界展现了我国徽派建筑的独特韵味。特别是位于宏村中心的承志堂,是一幢保存完整的大型民居建筑,整栋民居布局精巧、飞金重彩,处处又暗含着设计者和主人的设计理念及寓意,反映了悠久历史所留下的广博深邃的文化底蕴。西递、宏村的传统古民居建筑,是人文景观与自然风光巧妙結合的经典范例,是中华儿女智慧的记忆见证,山水景色与写意的民居建筑体现了和谐的美感,表现了在儒家文化与徽派当地文化思想影响下东方村落蕴含的独一无二的魅力。

历史文化遗产是传统村落的核心竞争力所在,是维系传统村落流传延续的重要内核,对一个村落的发展至为重要,它可以创造生产力、增强内驱力。随着人类对文化遗产保护认识的不断加深,文化遗产保护理念也在不断更新,文化遗产保护手段正在不断完善。基于社会记忆的角度,自内向外,将分散于村落间的文化遗产传承和保护下去,是人类文明传承和乡村保护得以可持续、良性循环、科学发展的必由之路。

(二)村落记忆保护价值

在生活节奏不断加快、生存压力日益增大、自然环境不断恶化的现代城市社会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想念故乡,“乡土情结” “乡村记忆”在高速发展的工业社会中日益蔓延。与城市工业文明不同,人们魂牵梦绕的田间村落,其文化内涵表现为一种恬然朴素、淡泊安稳的生活态度。孟德拉斯在《农民的终结》一书中是这样描述乡村情感的:“较之工业的高度发展,农业的发展可以给人以安全稳定、千年平衡的印象。相对于城市的狂躁、复杂与多变,乡村则有着更多诗意与温情,它承载着乡音、乡土、乡情以及古朴的生活、恒久的价值和传统。”[8](P11)传统村落通过千百年的历史记忆历代相传积淀而形成的归宿感、安全感和认同感,是村民们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也是中华各族人民的心灵寓所。

传统村落是诞生和培养中华文化及民族精神的主要土壤。中国的传统古村镇,是我国广大农村人口赖以生存的土地,是追梦四海、漂泊在外务工人员的精神港湾,是中华文化衍生发展的根基。

每个村落都有属于自己的历史和习俗,并构成了各自的村落记忆,这是由村民在生活劳作中逐渐内化而成的思想艺术与行为观念,是村落文明、乡间历史的凝结和体现。传统村落在时间空间结构中的发展演变与村民的成长轨迹一致,传统村落的社会记忆就是村落认同感、村民情感的表达。传统村落承载着中国人落叶归根的乡土情结,蕴藏着包括宗族、人际交往、风俗仪式在内的生活形态和社会关系,又体现了中华民族利用和改造自然、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智慧。

2016年11月30日,国际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政府间委员会通过决议,中国申报的“二十四节气——中国人通过观察太阳周年运动而形成的时间知识体系及其实践”将正式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9]。“二十四节气”是我国民间农耕智慧的集中体现。我国传统农村以男耕女织、春耕秋收为主要生产生活方式,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在生产中逐渐探索和掌握太阳运行规律、季节变换规律和农作物生长规律,从单纯依赖自然到利用自然规律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生活。人与自然在漫长的生产实践中和谐共生,“二十四节气”是中华传统文化智慧的结晶,人们不仅利用节气播种和收割,随着历史发展,各地村落间还衍生出一系列如祭祀春神、赶秋节、霜降节等节气民俗活动。“二十四节气”是植根于我国传统村落中由民间劳动者创造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饱含我国特色鲜明的民间风俗和内涵深厚的历史积淀。这样一套内涵丰富的知识体系及社会实践,有力见证和传承了我国传统村落的历史记忆。

(三)经济资源开发价值

传统村落是我国历代流传下来的宝贵遗产,蕴含着不可忽视的经济开发价值。传统村落具有发展乡村旅游业的巨大潜力,也是农村农副产品开发的培育基地。

中国传统村落拥有丰富的生态自然资源和文化历史旅游资源,在历史、建筑、自然景观、工艺习俗等方面表现出独特魅力,吸引着国内外人们返璞归真,深入乡间感受乡土文化,体验纯粹、质朴乡村旅游所带来的愉悦感受。传统村落的一草一木、文物古迹、乡音民歌,无不凝刻着深邃悠久的社会记忆,无形中吸引着前来寻根溯源、想要领略传统村落独特魅力的旅游者。

中国乡村旅游起步和发展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目前,中国已经进入大众旅游时代,乡村旅游顺应了发展潮流,规模、质量、效益等均不断提升。早在1998年我国政府就提出了城乡旅游业共同发展计划,把当年的旅游主题定义为 “中国华夏城乡游”;到2006年,乡村旅游进一步得到重视,当年旅游日主题为“中国乡村游”,并提出了“新农村、新旅游、新体验、新风尚”的宣传口号;紧接着2007年又将“和谐城乡游”确定为旅游主题,倡导“魅力乡村、活力城市、和谐中国”。传统村落的旅游资源逐渐获得海内外人士的青睐,成为中国旅游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endprint

传统村落农副业资源的开发价值也不容忽视。许多传统村落或拥有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或拥有世代传承的精巧技艺,在世世代代的生产生活中保留下许多智慧结晶。通过文化创意精加工等开发模式,使这些农副产品逐步升级转型,增加其附加值,可以促进传统村落开创一条绿色、生态、环保、可持续发展的致富之路。

三、传统村落保护开发的新思路

一直以来,传统村落在传承中国特色民族文化和民族记忆,保护我国珍贵的传统建筑、民俗风情、历史文化等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中国传统村落保护发展工作组秘书李华东认为,目前我国传统村落的保护现状很严峻,比如有的村落发展滞后,人们外出打工,空心化导致村落衰败[10];有的村落地处交通便捷、经济增长较快的地区,遭到了过度建设和开发的冲击与破坏;有的地方没有进行合理安排和统筹,在村落开发中造成了千村一面的情况。传统村落的保护,需要国家相关部门的主持和支持。自2012年住建部、文化部、財政部等部门发出通知开展传统村落的考察评定工作以来的5年间,我国先后有4批共计4153个传统村落经严格推荐评审程序,列入了国家级保护名录。

(一)以人为本,增强对传统村落的认同感、归属感

2015年1月10日,文化部副部长、国家文物局局长励小捷在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物保护重要论述精神时表示,传统村落是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特别是文化遗产中非常珍贵的部分,要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11]。在对传统村落的保护发展进行统筹规划时,要坚持以人为本的理念;在保护好村落传统民居建筑、自然风景、生活习惯的同时,着力提升村民的生活质量,解决好原住居民对于生产水平、居住条件等方面的诉求,同时努力解决“空壳村”问题。

近年来,因人口外流造成我国传统村落成为“空壳村”的现象屡见不鲜。例如,北京市的传统村落记入国家名录的有21个,大多处于城市边缘山区地带,村落本身经济发展水平较低,加之毗邻大城市北京,大量农村人口外出打工。人口外流导致村落的常住人口不断减少,出现“人走屋空”的现象。建村于明朝初期的房山区水峪村,因为“空壳化”严重,当年主要由男子表演的古中幡,如今也只能由村中留守的妇女来接替。村落中许多传统民居年久失修,古街道两侧,放眼望去,尽是落上门锁的古民居,村内一片荒凉景象[12]。北京市郊周边传统村落的废弃现象并非个例,许多传统村落或由于地处偏僻、长期得不到保护而荒废;或因为农村人口大量外出打工,导致村落无人照管;或因当地政府在乡村改造过程中大量撤并拆迁,导致村落损毁。

总的来说,人与村落间依附关系的消退是导致“空壳村”现象频出的根源。村民是传统村落的生活主体,这里承载着村民们多年来的传统记忆和生活轨迹,没有人愿意远离故土,也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己的家园消失。解决“无人村”问题,利用一些合理的手段使传统村落重焕生机,这就需要进一步唤醒传统村落的历史文化记忆,让村落真正留得住人。只有做到以人为本,增加当地村民对村落的认同感、归属感,吸引当地年轻人重归故里,重建他们的物质和精神家园,才能使传统村落得以永续发展。

当地政府可以采取政策支持、经济支持和文化支持三管齐下的模式,切实解决传统村落“空壳化”问题。一是积极改革村落土地配置和管理制度,对现有土地荒弃问题等进行整治,推进土地资源合理配置。二是针对传统村落年轻劳动力流失问题,政府可与社会各界组织协同解决、共商对策,从经济上对传统村落进行项目扶植,积极开发农副产品,保障农民就业,将从村落中走出去的高素质人才吸引回来。三是重视乡土文化的传承培养,唤醒村民们的村落记忆,由心底增强村民们对故乡的自信心、依恋感和归属感,积极重建村落历史记忆,探索文化记忆传承的新方式新方法,通过对私塾、学堂、图书馆、史料馆等公共服务实施的建设改造,保持和营造记得住乡愁乡情的情感氛围,使村民们感同身受,自愿自觉地加入到传统村落的保护和传承之中。

(二)尊重村落文化,挖掘地域特色

我国地域辽阔,不同地区传统村落受经济发展水平、历史文化基础等因素影响差异性明显。针对我国传统村落特色突出、类型多样的特点,综合空间位置、自然环境和人文特点三种影响因素,我国传统村落按地理区位可划分为四大区域,分别为:东南传统村落,主要包括江浙水乡村落、皖赣徽商村落、闽粤客家村落、浙南闽台沿海村落、岭南广府村落;西南传统村落,主要包括湘鄂赣平原村落、云贵高原及桂林北多民族村落、四川盆地巴蜀村落等;北方传统村落,主要包括黑吉辽林海雪原传统村落、京津冀华北平原村落、山东苏北丘陵海滨传统村落、晋陕豫黄土高原传统村落等;西部传统村落,包括西北游牧民族传统村落、青藏高原传统村落等[13](P46)。

对国家公布的四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单进行分析比较后不难看出,从2012年公布第一批名单至今,我国各个地域传统村落数量逐年提升,总体增长率具有较大涨幅。然而,不同区域传统村落的数量及增长率情况不尽相同,西南地区传统村落的数量明显领先于其他三个地区,但总体涨幅变化不大,东南地区传统村落数量位居第二,同时一直保持增长势头,北方地区和西部地区传统村落数量相对较少。

我国各个地区传统村落发展情况存在差异性,这与各个地区地域风貌、水土气候和人文发展等因素息息相关。西北地区和内蒙古等地,地域辽阔,人烟稀少,受地形和气候影响,并不适合男耕女织的农业发展方式,以游牧民为主的族群聚落需要放牧迁徙,对土地的依附关系较弱,传统村落的数量相对较少。东南地区传统村落既有小桥流水的水乡,又有浓墨重彩的徽派艺术,海上交通的发展使闽南地区客家侨乡文化绵延海内外,珠三角地区宗族文化盛行使岭南地区传统村落大多规模较大。西南地区地形复杂、气候多变、少数民族众多,传统村落的类型多样,尤其在传统建筑、风俗习惯等方面富有民族特色,具有珍贵的民族学、民俗学、人类学研究价值。北部地区传统村落有受地理和气候影响较大,既有独特自然风貌的东北林海雪原村落,也有受社会文化影响而形成的,如长期作为我国政治中心地带、受政治影响更深的京津冀和河南村落,还有重视教育、崇文尚儒的齐鲁地区村落。endprint

由于每个村落都各具特色,所以在研究传统村落保护问题上,不可脱离地域地理特色和文化背景而采取“一刀切”的做法,而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研究不同村落的地域特性,挖掘传统村落的特色文化,这是避免千村一面,保护传统村落完整性、多样性的必然要求。

譬如,位于新疆吐鲁番地区鄯善县吐峪沟乡麻扎村是第一批入选我国传统村落的村落之一。麻扎村地处吐鲁番盆地中间,当地人民充分利用吐鲁番高温干燥的气候,考虑到生存生产因素,建造了富有地方特色和维吾尔族民族特色的黄黏土建筑民居,被称为“中国第一土村”。目前,麻扎村内保存的大量维吾尔民族传统民居,均为土木结构,延续至今,不仅结实耐用,而且冬暖夏凉,富于民族特色。为了突出本地文化的多元性和民族性,由当地政府牵头,对吐峪沟大大小小传统村落的保护开发工作进行统一规划和部署。为了保证设计规划的合理性,政府还邀请广东中山大学旅游规划设计研究院负责传统村落和风貌整治的规划设计,共涉及吐峪沟村1050户居民,根据每户家庭的不同情况和历史背景,反映吐峪沟村悠久的历史文化、独具特色的生土建筑和传统民俗文化,突出改造特色,挖掘提炼不同的文化元素。同时,近年来吐峪沟乡还大力推动乡村旅游发展,实施“一村一品、一村一韵”的具有生土建筑文化特色的美丽鄉村建设。特别是在设计和改造中,吐峪沟乡注重在不改变原貌的基础上,对生土建筑进行加固,以此保持和还原它的安全与独特的风貌。

对于地域特色、民族特色的尊重和传承,是吐峪沟乡麻扎村得以繁荣发展的一大原因。由此可见,只有在不破坏古村落生态环境的前提下,对传统村落进行适当修葺改造和适度的旅游开发,同时避免“千村一面”的现象,防止在城市化和商业化过度开发下导致的村落破坏,在村民渴望致富与古村落保护之间找到平衡点,才能使我国传统村落伴随着“农村现代化、城镇化、旅游资源开发和城乡统筹发展”脚步的推进而焕发新的活力。

(三)科学管理,避免村落旅游业开发的盲目性

传统村落是文化记忆和历史记忆的保存地,是存贮我国传统历史风貌(包括建筑文物、历史文化、风俗人情等在内)的千姿百态、异彩纷呈的中华记忆的基地。传统村落可以说是我国根据国家历史文化特点确立的一个文化遗产类别,表现了我国对自己所拥有的七千年农耕社会文明历史的独特而深刻的认识。

当前,许多传统古镇、古村落都存在过度商业开发的现象。以丽江、西塘为代表的传统古镇,如今酒吧、民宿扎堆,古街两侧遍布各种小吃店、餐馆,旅游旺季期间卫生状况堪忧,特别是前段时间云南、贵州多处苗寨古城接连发生火灾等安全事故。这种过分重视眼前利益和商业价值而不顾传统村落长远发展的舍本逐末的发展模式,不仅无法为地方经济提供永续发展的保证,更为严重的是会对传统村落的完整性和生态性造成严重的破坏。

村落文化遗产有其独特性,它并非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简单叠加。保护开发传统村落,必须科学研究、准确认识其本质与特征,找到符合科学规律、切合实际需求的办法对村落文化加以规划和管理。然而,目前我国许多村落已经面目全非,对传统村落盲目的旅游开发,使得许多乡村出现同质化、趋同化的现象。冯骥才在2016年11月22日召开的“何去何从·中国传统村落国际高峰论坛”上认为,传统村落趋同化的问题日益严峻,并总结了包括大面积开店招商、旅游景点化妆拍照、低级恶俗的民俗表演、不合规范标准的民宿扎堆、创造伪民间故事、到处悬挂红灯笼等十大雷同现象[14]。

传统村落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文化基因和历史根脉,在对传统村落进行保护和开发中,既要避免盲目跟风搞“造村运动”“改建活动”,致使许多珍贵传统建筑、历史文物面目全非;也要避免过度商业化开发,把古村古建筑浅显地解读成旅游资源开发的卖点,致使传统村落失去其历史根据,成为“文化空壳”。只有进一步规范对传统村落的保护开发,认真汲取改造利用中的经验和教训,才能把传统村落保护好,真正留住乡愁。

然而,国内许多政府部门或文物保护单位对传统村落的保护开发缺乏合理规划,对村落开发项目的管理不够科学,导致了对村落旅游资源的过度开发,破坏了当地的自然人文景观。传统村落作为村民生活生产的家园,是中华文化历史记忆的凝聚,除了旅游经济价值外,还具有更为深刻的历史研究价值和社会情感价值,不能仅仅从旅游经济的角度对传统村落进行竭泽而渔式的开发,单纯地追求村落商业经济的发展而过度消耗村落的传统资源。

同时,我们也要辩证地认识到,在目前的现实条件下,只有为传统村落注入动力,才能使其自身有保护和发展的持续力。对传统村落的保护开发如果方法得当,既能对外展示和传播村落的多方面价值,又能增加经济收入、改善村落的人居条件。在谈到如何协调传统村落保护与旅游业发展问题时,冯骥才认为,应先按照国家七部委经过专家制定的规则制定保护规划,建立保护机制,再由地方政府统筹各部门的工作,不能简单地把传统村落的发展规划交给旅游部门,这极易导致对村落传统资源的过度开发。文物、住建等部门应加大对村镇风貌、传统古建筑等文化遗产及手工艺、民俗等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力度,由内而外地推动传统村落保护工作;旅游部门应明确职责,协助做好乡村旅游的宣传推介,打造品牌亮点。在招商引资的过程中不能只看眼前利益,要加大审查监管力度,把保护本村落传统文化习俗作为考量的基准,注重旅游品牌和开发项目的合理性、生态性,同时引导旅游企业参与村落保护和经营,自外向内对传统村落合理发展。

(四)合理规划,实现乡村城镇化的良性发展

传统村落是我国具有特色的历史遗产,是农耕文明的见证,是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资源保障。传统村落衰败的主要原因在于没有处理好村落保护与城镇化建设的关系,集中表现为:经济社会结构的大调整使其失去了内在支撑力,传统单一的农业经济结构又不足以支撑村落的可持续发展,加之大量的优秀人才向城市集聚等因素共同造成。

城镇化的目的和宗旨是人口城镇化而不是土地城镇化。挖掘传统村落的魅力,丰富村落文化价值,切实提升农村居民的生活水平,才是城镇化的发展之路。但目前许多地方政府在城镇化过程中急功近利,在对村落进行开发规划时,为了追求政绩,迫使传统村落居民搬迁,不少传统村落文化因此日益衰败甚至消失;对传统村落的街巷和历史建筑进行拆除,严重破坏了乡村景观。古民居建筑是传统村落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随着新农村建设和城镇化发展,农村大量人口外出打工,村中大量古建筑因保护不力而荒废。endprint

据报道,2007年,位于山西泽州的半坡古村因其存有大量明清时期古建筑,被晋城市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之后因煤矿开采的需要,泽州政府勒令该村村民搬迁,并强制拆除了村落里的古院落,使历经多年保存下来的珍贵传统建筑毁于一旦[12]。诸如此类的社会新闻屡见不鲜。有的村落大搞村容村建工作,不考虑村落传统建筑形制和生活空间格局,对历史文物或传统建筑随意推倒重建,导致一些民间原有的生态格局、历史风貌丧失殆尽,一些延承数千年的历史村落正在加速衰落和消失。加强对传统村落的合理规划和保护迫在眉睫。

为此,各级政府和职能单位应该明确职责归属。传统村落是物质和非物质双重属性历史遗产,然而在我国,住房和城乡建设部负责对传统村落进行统筹管理规划,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分别归由国家文物局和文化部管理,没有一个部门统筹规划、明确负责。整体性是开发传统村落的重要指标,各部门应该在工作中通力合作、各有分工,做好传统村落各个环节的保护工作。同时,在传统村落保护工作具体实施过程中,也要求各级政府部门尤其是基层乡镇政府在维护、发展和规划等各个方面起主导作用。作为我国传统文化体系中的“根基组织”,传统村落合理开发需要政府支持,从经费、设计、人员等诸多方面为传统村落的合理规划和科学开发提供多方面保障。

(五)留住乡情,推动乡村记忆工程建设

根据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上对新型城镇化建设的阐释,2014年起,以山东省为代表,各地陆续开展了以“记得住乡愁”“留得住乡情”为主题的乡村记忆工程,旨在保护和传承民间文化遗产,建立村落、社区文化遗产保护单位和保护平台,延续传统乡村文化发展历史,丰富新型城镇化和新农村建设的文化内涵。

乡村记忆工程是保护齐鲁传统文化的创新尝试。中共山东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王红勇认为,齐鲁文化底蕴深厚、内涵丰富,乡土传统文化遗产的存量丰富,具有重要的保护传承价值[15]。民俗生态博物馆、乡村博物馆等文化机构,作为新概念首次出现在山东省的乡村记忆工程中。在保护开发传统村落方面,山东省文物局表示,将深入考察乡村一些具有历史传统文化和齐鲁地方特色的传统村落,并对其进行保留、保护和修缮,同时,兴建乡村博物馆,对传统村落中村民们具有历史研究和观赏价值的生产工具、乡土建筑、民俗节庆等内容进行综合性、活态化的展示和宣传。

乡村博物馆是乡村记忆工程中一项具有代表性的规划项目,传统意义上是介绍该村落基本情况、村落起源、发展演变等内容的陈列馆、陈列室,属于博物馆的一类。“博物馆是一个国家的履历”,一个国家或城市对待博物馆的态度,体现了这个国家的文明程度。乡村博物馆作为博物馆组织结构中最基层、最贴近乡村的一环,有着巨大的发展潜力和开发价值。乡村博物馆,是乡村历史的研究阵地、文化遗产的传承土壤、民俗风情的展示基地。除了保存、展览、教育、文化传播等功能外,乡村博物馆对保护乡土文化、维系民族情感、增强民族认同感、建构和重塑传统村落记忆具有重要作用。在我国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今天,找回、重塑传统村落记忆需要引入乡村博物馆这一概念,并对其内在价值进行深入挖掘。每个村落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历史记忆,理清村落发展的历史进程,不仅是村落保护与发展的需要,也可以帮助那些身在异乡的人通过博物馆找回曾经的记忆。回顾历史,追本溯源,这是繁荣发展民族文化、发掘发扬民族文化多样性的內在要求。

中国传统文化的丰富性体现在传统村落里,中国民间历史的精华生存在传统村落里,中国民族风俗的多样性显示在传统村落里,中国历史乡村的独特魅力展现在传统村落里。只有抢救并保护好乡村记忆,建立村落文化的栖息地,才能使人们记住乡情,重新唤起对乡村的记忆,让乡村回忆更丰富、更有活力,传统村落的可持续发展才能有更旺盛的生命力和感召力。

四、结语

传统村落凝结了属于中华民族和华夏千年文明的社会记忆,保护传统村落,是全社会共同的责任与担当。继承和发展传统村落中的历史文化,做好村落的保护开发规划,实现传统村落文化的繁荣发展任重道远,需要我国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大力支持和主动作为。

“加强传统文化的转型与融合,使传统文化能够通过新形式的表现方式,更加灵活生动富有创意地出现在市场中,是帮助本省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一个重要内容。”[16]目前,经过我国政府的不懈努力,社会组织和个人的大力协助,我国传统村落的保护开发已经取得了初步成效。从考察公布多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到中国传统村落保护协会等民间组织陆续成立,我国逐渐理清传统村落保护发展的思路,也慢慢认识到推进城镇化进程、开发村落经济价值过程中的种种问题。在社会各界的积极响应和支持下,我国也将原来各自为政的村庄建设、文物保护、非遗传承、经济发展、文化建设等各项工作逐步整合进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范畴之中。

传统村落是中国农业文明的物质见证,它依托于一定的外在实体——村民们经过长期社会实践创造、改造的自然风景、建筑文物、人类活动等,内化为他们的集体乡村记忆,在人们身份认同和情感归属中具有重要影响,形成文化与情感共生的精神纽带。因此,留住记忆,记住乡愁,实际上就是留住传统村落的乡土文化和民族风情。加强我国传统古村镇的精神文化建设,不仅是乡民百姓的共同心声,也是我国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的智力支持,还是实现中华民族精神永续的诉求。在推进我国城镇化和城乡建设的进程中,合理保护开发我国传统村落,还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赢的生态发展的必由之路。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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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绛华endprint

标签: 村落 传统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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