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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旅行者

点击:0时间:2021-06-14 02:56:35

卫毅

少年时代,打动我的一首诗是戴望舒写的《萧红墓前口占》,诗很短,却又那么意味深长。大学读了中文系,《生死场》、《呼兰河传》都列在必读书里边。这些年做记者,有好几次,受访者都说到自己喜欢萧红。比如《太平轮一九四九》的作者张典婉,她从台湾来到大陆,特地跑到黑龙江去看呼兰河是什么样子的,都是因为萧红植入心中太深。

我在准备写萧红的时候想到——去一趟呼兰河。“呼兰河”这个名字好吸引人,有一种僻远之地的粗砺之美,类似于“边城”。这次寻访萧红的旅程是美妙的。许多我在文章里对场景的描写,就是在现场用手机敲的。比如在玛克威商厦对面的小摊上,在去呼兰的大巴上,在萧红故居门口,在呼兰河边……那种面对实景、直接描述的感觉真是好,仿佛一百年前的微风一直轻拂至今。

文章的结构上,台湾一部纪录片《寻找背海的人》给了我启发。这部获得金马奖的纪录片一共用了21条线索来讲述作家王文兴的生活。我就想,能不能也用多线索呢?在封面的体量里,也能够容纳下多线索的叙述。

另外,我在电影院里看了跟拍《黄金时代》的纪录片《她认出了风暴》。这部纪录片拍得很好,其拍摄手法仿佛在充满了“间离”的电影基础上,进行了又一次“间离”。我坐在电影院的椅子上就琢磨,我的文章可以在文字上再一次“间离”。

这是一次实验性写作,多条线索同时展开,线索大致有历史上的萧红、电影里的萧红、萧红的作品、萧红的故乡、李樯、许鞍华,甚至我对萧红的认识脉络。这些线索形成了织体,类似电影里时空交错的结构。我把稿子发给编辑之后,他给我回了一条,说看了稿子,像是吃了好大一碗饭。这大概是我想要的效果。这一次,我不想让菜分开在3个盘子里吃,我放到了一个大砂锅里。怎么说呢,有点像广东的盆菜,锅里品类众多,但面目清晰。当然,不能每次都吃,所谓的实验性也只是偶尔为之的事情。

采访中,许鞍华有一段话触动了我:“无论是写东西还是拍戏,你不做新的东西跟冒险,其实你不停地在做你已经成功的事,那有什么作用呢?”

任何创造性工作的突破边沿都是冒险。萧红也是冒险,那时候,没有人那样写小说。这让她在几十年后才获得应有的声名。这也是我们面临的选择,你选哪一条路?

制作《黄金时代》这样的片子需要勇气。坐到电影院里去的人,应该从未看到过电影是这么拍的。

我在采访李樯之前,还没有看电影,只看过大量的萧红资料。在海量的信息里,我有我的困惑:太难把握了。萧红是独特的作家,她的作品几乎完全来自于她的生活,其中的虚构性大概也就是把现实中人物的名字换了而已。她是在写她自己。她的朋友许多也是作家,留下了大量回忆她的文字。这些文字对某些事情的描述甚至是相反的。在采访时,我和李樯有很多兴趣点是相似的,就是怎么去表现历史的不确定性或者虚无性。更大一些说,人类本身或者这个世界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被认识?这其实也是李樯和许鞍华要表现的。李樯说,好的艺术品应该提供反思。

显然,这部电影是一个冒险,作为艺术品的冒险。几乎所有好的艺术品都是冒险。法国哲学家阿兰说,艺术品不属于实用范畴。评判一件艺术品的价值,应该看到的不是它能在哪些方面服务于我们,而是看它让我们摆脱怎样的思维定势。我想,《黄金时代》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

这次写作的感受很好。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时间的旅行者,在不同时空的不同层面中穿梭,很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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