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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松青 :广东“财产公开第一官”

点击:0时间:2023-03-30 11:22:42

雍兴中

2014年中秋,范松青自费出了一套书——《我为反腐鼓与呼》,上中下3卷,130万字,是他过去在广州市纪委工作近10年所撰写文章的合集。“有读者说,这是中国反腐败第一书。”范松青将书送给了几位纪检系统的朋友,得到的评价让他感到安慰。此时出书,已不仅是退休前的职业交代,他更希望让人们注意到:财产公开等不得,也慢不得了。

比起这套书,范松青在2013年1月广州“两会”上的一纸提案更让人瞩目。担任广州市政协副秘书长的范松青提交了《关于广州市率先试行公职人员家庭财产申报公开的建议》。随后,他向媒体公开了自己的家产:一家3口只有一套74平米的楼梯房。

范松青转眼间成为新闻明星,舆论称他是广东“财产公开第一官”。

参过军,当过记者,干过纪委工作

范松青原本盼着自己的举动能带动更多的官员站出来,可是广州当地再也没有人向公众公开,就连国内几个搞财产公示的试点也都沉寂。“坦白讲,有点失望。”范松青说。

更大的失望体现在他的书稿里。早在2002年,范松青执笔调研报告就已提出建立官员财产申报公开制度。“领导批示,市委颁奖,可随后建议都束之高阁。”

1987年,范松青调入湖南《零陵报》成为一名记者。此前,他参过军,复员到当地物资局工作。1978年,他考入湖南师范大学政治系,毕业后在党校任过教职。

也是在报社期间,他实名举报过一次领导,这在当地引起轰动。彼时的范松青已是报社总编室主任。一次在北京学习,受报社同事所托,他打听到报社从北京购买的印刷机远高于当时市面价格。这件事导致他在工作上屡屡被穿小鞋,一怒之下他向纪委和检察院举报了主持采购印刷设备的领导。

很多年后,范松青已不大愿意提及此事。他觉得当时年轻,脾气不好,而现在当事人尽皆老去,不愿意再给别人带去麻烦。倒是每每回到老家,当年的老同事请他吃饭,总会提起他当年的“义举”。

旁人佩服的行为,却没得到妻子的认同。“别人都不去说这事儿,你干嘛非要说?”

广东省社科院经济研究所前所长郑炎潮夫妇是范松青的好友,2013年广州“两会”一结束,就约范松青夫妇聚会。郑炎潮回忆,好几次范松青的妻子都对朋友们恳求:“你们好好劝劝他,叫他再也不要干这种蠢事了。”

“我爱人有点怕事。”范松青有些无奈,到今天他都没有让媒体接触过家人,原因也是怕家里生出更大的波澜。

范松青出生于湖南宁远县,父母是衡阳县人。相传范仲淹的一个儿子在衡阳任过知县,当地范氏都是其后人。

“倒不是有族谱,关键是长辈一直拿范仲淹当老祖宗这么教育我们。”这让范松青骨子里接受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熏陶。他自认虽不算具备士大夫精神,但中国式的正气还是有几分。

“松青啊,嫉恶如仇,和我差不多。”75岁的中共广东省纪委原副秘书长骆锦辉说。1994年,范松青来到广州,并在1998年调入广州市纪委工作。骆锦辉和他虽然交往不多,却对他有深刻的印象:“有什么不平事,一跳三丈高。”

公开财产后,很多人都会问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是他?“说到底,就是怕。”范松青一拍椅子,“可我就不怕!”

公开财产前后

事实上,范松青公开财产,有点偶然。

“老范那时并不知名,不是那种明星委员。”2013年1月采访过范松青的《南方都市报》记者李晓瑛称之为机缘巧合。那是政协委员的报到日,范在一边整理着委员证,身边也没什么记者。

“感觉他挺尊重委员这个职业的。”李晓瑛很快发现了范松青是政协特邀委员,他的提案用A4纸打印了5页,还准备了好几份,而大多数委员只会让记者留下邮箱发送电子版。

A4纸上就是那份《关于广州市率先试行公职人员家庭财产申报公开的建议》,篇幅长达8000字。范在建议末尾说:“只要市委有要求,我愿意以身作则。”

李晓瑛记得,她打电话给范松青问他能否公布财产时,电话那头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范松青解嘲似的说:“你们记者也真是犀利。”接着,他公布了自己的财产。

随后几天,范松青的手机几乎被媒体打爆。多年跑会的记者称他是“突然爆发”,范松青却说,自己是“厚积薄发”。

包括家庭风暴在内的压力也随之而来。范松青说,对外界的关注他并非没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那么猛烈。

官场上的非议也自然产生。有人质疑他的房产,也有人质疑他的书稿。李晓瑛注意到,当很多官员在一起时,范松青会变成谈论的主角,旁人会把话题引到他身上,有些话里明显带刺。“还好老范比较淡然。”

少有人知的是,无形的压力让范松青此后更加谨小慎微。2014年7月,范松青的岳父去世,按照当地风俗,白喜事要奉礼金。他赶回家乡治丧,特意挂出“谢绝礼金”的牌子。2013年10月,范松青的独生女成婚,一桌酒席也没有摆。

对于这个决定,女儿埋怨过,亲家也有微词。“没办法,变成风口浪尖了嘛。”范松青也觉得对女儿不公平,但好在家人后来都表示了理解。一面反对他公开财产,一面同意不办酒席,家人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别再惹人关注了。

范松青承认,他和体制内的同事之间,其实没有太多关于“反腐”、“财产公开”话题的交流。很长时间里,他都是一个人潜心研究。

在2007年调入广州市政协办公厅任研究室主任前,范松青在纪委工作了近10年,主要给领导撰写材料,还有就是案件研究。

“那段时间真的很累,但也有收获。”范松青回忆,因为各项会议集中在每年年初,往往别人家在办年货时,他还在伏案撰稿。他的老同学、暨南大学教授刘华说,平时朋友们约打个牌,范松青也难得来,总是在工作。

现任广州市政协主席苏志佳,彼时是广州市纪委书记,曾公开评价范松青:优点突出,毛病也很容易能看出来。“敬业、专注、耿直”,可也“有点迂、与同事偶有争拗,有点傲、公开标榜水平最高”。

对于这些评价,范松青表示接纳,但坦承没改多少。现在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办公室整理文稿。广州市政协办公地址在四面环水的二沙岛,范松青的办公室屋外有个露台,珠江美景推门可望。如果没有意外,老范将在退休前编撰完自己新的书稿,“算是对自己一个交代”。

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

在公布财产之初,范松青心存一丝希望,期待会有官员跟他一样站出来公开财产,他甚至希望这个官员的级别比他更高。副厅(局)级——范松青目前的行政级别,已是当年国内公开财产的最高纪录。

其实,2013年广州“两会”期间,也就是在范松青公开家庭财产之前,媒体几乎第一时间向18名官员抛出了这个问题。问卷结果是,16名赞成公开,更有1名市领导和5名局级干部表示力挺,愿意效仿。但直到“两会”结束,未见范松青之外第二位官员公开财产。

范松青说,2014年的“两会”也没有任何相关的提案。据《新京报》报道,5年来我国近40个地区试点财产公开,超过半数昙花一现。

而在单位里,对于范松青,没有人说他不好,反倒是有一大堆的“关心”和“保护”。领导不止一次希望他注意影响,低调行事。过去一年里,相继有两家电视台希望邀请他做节目,但最终未能成行。

最近,一个朋友在群中问范松青:“能否说官员财产公开是检验反腐败的唯一标准?”范的回复是:这个问题没有现成的统一的标准答案,在老祖宗的经典论述中也找不到出处;按照西方的民主政治理论,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过去我们曾经开展过解放思想大讨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如今我只能说,在当下,官员财产公开是检验真假反腐败的唯一标准。”范松青说。

在纪委工作多年的范松青通过研究案例发现,就在最近10年,腐败案件金额日益变得巨大。

1999年他接触到的第一个案件是广州市财政局原局长邵汝材案,当时查获受贿赃款还不及百万。“现在的案子哪止这个数?”

然而一部自费的书稿对官员财产公开有多大的作用,即使是范松青也并不乐观。再过一年,他就退休了,而官员财产公开尚没有纳入全国人大的5年立法规划。

让范松青颇觉讽刺的是,当他公开财产时,时任广州副市长、增城市委书记曹鉴燎对媒体表态:如果全社会要求公开,我就公开。“后来他是真的公开了。”2013年12月,广东省纪委批准对曹鉴燎立案检查。据初步调查,曹鉴燎利用职务便利收受他人钱物折合人民币7000多万元,另有2亿元涉案金额正在进一步调查取证中。

(据《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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