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思想政治教育的一般本质及其具体化
李兴建+王滨
[摘要]本质是一事物区别于其他事物的基本特质。从最一般的层次看,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种实践活动,这一层次的本质把思想政治教育同精神领域的活动区别开来;从最一般的层次进到一般的层次,则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种政治活动,依据在于,从发生学看,思想政治教育原来就是指共产党的一种政治活动,从理论上辨析,思想政治教育符合政治活动的根本特征。思想政治教育的一般本质把思想政治教育同政治活动之外的实践活动区别开来;更进一步而言,思想政治教育则是政治家用理论掌握群众意志的一种政治活动,这一具体本质把思想政治教育同其他政治活动区别开了,也把思想政治教育之所以成为它自己的基本依据揭示了出来。
[关键词]思想政治教育;一般本质;具体本质;政治活动;掌握群众
[中图分类号]D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8487(2014)03-0069-06
[收稿日期]2013-11-20
[基金项目]江西省社会科学规划项目“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的双主体与双途径研究”(09ks203)。
[作者简介]李兴建(1972- ),男,江西上犹人,同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思想政治教育专业博士生,井冈山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 王滨(1963-),男,辽宁沈阳人,同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
一、思想政治教育的一般本质
本质是一事物区别于其他事物的基本特质。探究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依循的是从一般到具体的路径。从最一般层次看,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种实践活动,这就把思想政治教育同精神领域的活动区别开来。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种什么样的实践活动?是一种政治实践活动——这比最一般层次进了一步,但还不是很具体,称之为思想政治教育的一般本质。
(一)从发生学分析,“思想政治教育”这一概念原本就是指中国共产党的一种政治活动。
思想政治教育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的核心概念,但是,这一概念并不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自身生长的产物,而是中国共产党人在革命实践中创造、使用的一个概念。
中国共产党的思想政治教育概念的发源地,可以追溯到毛泽东1927年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毛泽东在报告中提出了“政治教育”的概念,他说:“开一万个法政学校,能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普及政治教育于穷乡偏僻的男女老少,像现在农会所做的这种教育一样呢?我想不能吧。”[1](P34)毛泽东说的对农民的政治教育,显然就是一种政治实践活动。当时的中国共产党尚未积极重视武装斗争,而是着力于对民众的革命思想之培养和鼓动。同时,毛泽东还使用了“政治宣传”的概念,他说:“政治宣传的普及乡村,全是共产党和农民协会的功绩。”[1](P35)毛泽东在1927年提出的政治教育和政治宣传概念,是中国共产党特色的思想政治教育概念的最初萌芽。
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独立开展武装斗争,建立了自己的军队。军队里的政治教育、政治宣传就成为了党的一项重要工作,中国共产党开始使用“政治工作”、“思想政治工作”等概念。1934年2月,王稼祥在中国红军第一次全国政治工作会议的开幕词中,第一次使用了“政治工作”的概念,提出了“政治工作是我们红军的生命线”[2](P90)的论断。1937年10月,毛泽东在《和英国记者贝特兰的谈话》中强调了政治工作,指出:“八路军更有一种极其重要和极其显著的东西,这就是它的政治工作。”[3](P379)军队是共产党的政治工具,军队政治工作当然是共产党的政治实践活动。1940年3月,陈云在延安抗日军政大学第五期学生毕业大会上,提出了“思想政治工作”概念,他说:“维护党的统一,不靠刀枪,要靠纪律,同时加强思想政治工作,端正路线和方针政策。”[4](P196)第一次把思想元素加入到了“政治工作”概念中。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告建立,中国共产党的工作重心从农村转向了城市,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工作的思想元素就更加凸显出来。在1950年2月,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华全国学生联合会第十四届第二次执行委员会扩大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通过的《中国学生当前任务的决议》第一次提出了“思想政治教育”的概念,决议指出:中国学生“必须重视思想政治教育的学习,从而更好地掌握进步的文化科学知识,完成历史所赋予的任务”[5](P7)。思想政治教育这一概念就这样提出来了。但这时思想政治教育这一概念还没有成为主流用语。1951年5月,刘少奇在第一次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使用的是思想政治工作这个概念,说:“今天,思想政治工作的必要性更加提高了,更加需要加强党的思想领导。”[6](P90)毛泽东在1955年使用政治工作这一概念,提出“政治工作是一切经济工作的生命线”[7](P449)的论断。他在1957年的《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又使用思想政治工作的概念,指出:“在一些人的眼中,好像什么政治,什么祖国的前途、人类的理想,都没有关心的必要。好像马克思主义行时了一阵,现在不那么行时了。针对这种情况,现在需要加强思想政治工作。”[8](P226)进入20世纪60年代后,毛泽东强调“政治思想工作”,指出:“提高劳动生产率,一靠物质技术,二靠文化教育,三靠政治思想工作。”[9](P124-125)自此,历经“文革”,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止,“政治思想工作”成为中国共产党的主流用语。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国共产党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在此背景下,1980年5月27日至6月6日,第一机械工业部和全国机械工会召开思想政治工作座谈会,第一次提出“思想政治工作应该成为一门科学”的论断,1983年7月1日,中共中央《关于批转<国有企业职工思想政治工作纲要(试行)>的通知》规定:“现有的全国性综合性大学、文科院校,各部、委、总局所属的大专院校,有条件的都要增设政治工作专业或者政治工作干部进修班。”[10](P381)教育部专门召开了政治工作专业论证会,确定学科名称为思想政治教育学,专业名称为思想政治教育专业。随着思想政治教育学这一学科的建立,“思想政治教育”概念成为了学科术语,逐渐得到规范使用。endprint
如上所述,在中国共产党不断总结自身的思想政治工作经验的基础上,随着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建立,思想政治教育这一概念才得以生成和规范使用。
(二)任何思想政治教育本质上都是一种政治活动。
思想政治教育这一概念是共产党提出来的,但思想政治教育活动却不是共产党独有的。“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种社会实践活动,它普遍存在于阶级社会的一切国家和一切历史发展阶段。”[11](P6)作为阶级社会的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的思想政治教育,是不是一种政治活动呢?
判断思想政治教育是不是政治活动,就要分析思想政治教育是不是符合政治活动的根本特征。
什么是政治?列宁说了三句话,对“什么是政治”这样一个问题做了深刻而全面的阐述。
列宁说的第一句话是:“政治就是各阶级之间的斗争。”[12](P406)这句话回答了“政治是谁的政治”的问题,指出了政治的主体是阶级。阶级是马克思主义考察历史的一个核心概念,马克思主义认为,阶级的出现是历史的必然现象。恩格斯指出:“当社会总劳动所提供的产品除了满足社会全体成员最起码的生活需要以外只有少量剩余,因而劳动还占去社会大多数成员的全部或几乎全部时间的时候,这个社会就必然划分为阶级。”[13](P306)列宁也说:“我们始终都要记住历史上社会划分为阶级的这一基本事实。”[14](P63)究竟什么是阶级?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第52章的标题就是《阶级》,马克思准备对阶级进行专门的阐述,很可惜,马克思只是开了一个头,提出了一个问题:“首先要解答的一个问题是:是什么形成阶级?”[15](P1002)马克思没有来得及对这个问题做出解答。列宁承接了马克思未竟的事业,对阶级下了一个定义,说:“所谓阶级,就是这样一些大的集团,这些集团在历史上一定的社会生产体系中所处的地位不同,同生产资料的关系(这些关系大部分是在法律上明文规定了的)不同,在社会劳动组织中所起的作用不同,因而取得自己支配的那份社会财富的方式和多寡也不同。所谓阶级,就是这样一些集团,由于它们在一定社会经济结构中所处的地位不同,其中一个集团能够占有另一个集团的劳动。”[14](P13)在这里,列宁不但指出了阶级是政治活动的主体,还对阶级的深刻内涵做了阐述。
列宁说的第二句话是:“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16](P279)这句话指出了政治的根本目的之所在,回答了“为什么有政治”的问题。人从事任何活动都是有目的的,恩格斯说:“在社会历史领域内进行活动的,是具有意识的、经过思虑或凭激情行动的、追求某种目的的人;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是没有自觉的意图,没有预期的目的的。”[17](P302)人们从事政治活动,当然也有其所追求的目的。马克思说:“人们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18](P187)对于政治活动的目的,列宁的回答是:“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意思是说,各阶级从事政治活动,归根到底是为了本阶级的根本的经济利益。各阶级之间必然存在着根本的经济利益矛盾,必然要展开斗争,这就是政治活动。
列宁说的第三句话是:国家问题是“全部政治的基本问题,根本问题”[14](P60)。这就回答了政治的核心在哪里,各阶级怎样通过政治活动来维护和实现自身的根本利益的问题。列宁认为,政治的核心是国家政权,因为国家不是别的东西,“国家是维护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统治的机器”[14](P66),“国家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工具,是迫使一切从属的阶级服从于一个阶级的工具”[14](P68),所以,对于每一个阶级来说,最重要的政治活动就是通过政治斗争争夺和维护国家政权,运用国家机器的强制力量来实现和维护自身利益。
把列宁对于政治问题所说的这三句话联系起来,就是对政治活动的科学表述:所谓政治活动,就是各阶级之间为了自己的根本利益,围绕着维护或争夺国家政权而展开的斗争活动。政治活动的根本特征包括三个:一是阶级主体,政治活动主要是指各阶级之间的斗争活动;二是利益目的,各阶级从事政治活动的目的是为了维护和实现自身的根本的经济利益;三是政权中心,政治活动总是围绕着争夺和维护国家政权这个中心问题来展开的。
那么,思想政治教育这一实践活动,是不是符合政治活动的三个根本特征呢?
一般认为,“思想政治教育是指一定的阶级、政党、社会群体用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对其成员施加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的影响,使他们形成符合一定社会、一定阶级所需要的思想品德的社会实践活动”[11](P6)。据此分析,思想政治教育是符合政治活动的三个根本特征的。
第一,关于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按照这个定义,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是“一定的阶级、政党、社会群体”,似乎除了阶级外,还有政党、社会群体等都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但是,从逻辑层级的顺序排列,阶级、政党、社会群体之间不是并列的关系,而是派生的关系,阶级是本源的范畴,政党、社会群体都是从阶级派生出来的。对于阶级、政党、社会群体之间的关系,列宁有过正确的论述,他这样说:“谁都知道,群众是划分为阶级的;只有把不按照生产的社会结构中的地位区分的大多数同在生产的社会结构中占有特殊地位的集团对立时,才可以把群众和阶级对立起来;在通常情况下,阶级是由政党来领导的;政党通常是由最有威信、最有影响、最有经验、被选出担任最重要职务而称为领袖的人们组成的比较稳定的集团来主持的。这都是起码的常识。这都是简单明了的道理。”[12](P21)群众是划分为阶级的,说明群众总是归属于不同的阶级。在阶级社会里,群众必然集结于阶级的旗帜之下,依附于所属的阶级,所以群众的联合体——社会群体,也是依附于阶级的,是阶级的派生物。列宁又说阶级是由政党来领导的,则可知先有阶级而后才由阶级生出了政党,只有先形成了阶级之后,随着阶级斗争的需要,才逐渐形成了阶级的领导者——政党,毛泽东就明确指出了政党是阶级的产物,他说:“政治社会的第一类就是党派。党是阶级的组织。”[19]毛泽东说的“党是阶级的组织”,就是指政党的基础和前提是阶级,政党是从阶级派生出来的。可见,政党、社会群体实质上都是从阶级衍生出来的,都可以归结为阶级。因此,从一般层次来说,阶级是思想政治教育的真正主体。endprint
第二,关于思想政治教育的目的。根据定义描述,思想政治教育的目的是为了使教育对象“形成符合一定社会、一定阶级所需要的思想品德”,思想政治教育的目的似乎是在于养成一定的思想品德,而不是维护本阶级的根本利益了;但是,思想政治教育所希望形成的是“符合一定社会、一定阶级所需要”的思想品德,思想品德只是形式的东西,在背后决定着这种思想品德的实质性的东西是所属阶级的需要,这种需要归根到底是各阶级的根本经济利益。思想政治教育的目的是为了追求、实现和维护一定阶级的根本利益。
第三,关于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思想政治教育的主要内容是“用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教育“其成员”,这些“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必然是经过了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有意识地选择之后的结果,就是要“把自己的利益说成是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利益,抽象地讲,就是赋予自己的思想以普遍性的形式,把他们描绘成唯一合理的、有普遍意义的思想”[20](P552),归根到底,思想政治教育的主要内容是指向现有的国家政权,对现有的国家政权的统治进行着一定的辩护和批判,因此,任何思想政治教育都是围绕着国家政权的政治统治这样一个中心来进行的。马克思恩格斯说:“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这就是说,一个阶级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力量,同时也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精神力量。”[20](P550)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之间在意识形态领导权的争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这种意识形态里的斗争,主要是通过思想政治教育来进行的。
因此,思想政治教育这一阶级社会普遍存在的实践活动,是一种政治活动。这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一般本质,依着这一般本质,思想政治教育同政治活动之外的实践活动区别开来了。
二、思想政治教育的一般本质的具体化
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种政治活动,那么,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种什么样的政治活动呢?这就要进一步去揭示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本质了。
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本质,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一般本质的具体化,由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主体、具体客体、具体内容及具体目的等四个方面构成,把思想政治教育这一政治活动的这四个方面揭示出来,就揭示出了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本质。沿着这个思路,笔者认为,思想政治教育是政治家用理论掌握群众的一种政治活动,这就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本质。
(一)政治家是思想政治教育的真正主体。
按照思想政治教育的一般定义,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主体似乎是“一定的阶级、政党、社会群体” [11](P16),但是,把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主体界定为“阶级、政党、社会群体”,并不恰当。
第一,用不完全列举的方法来确定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缺乏逻辑的严密性。把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规定为“一定的阶级、政党、社会群体”,是运用了列举的方法,列举出“阶级、政党、社会群体”这三者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这种列举是不完全列举。要把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全部列举出来是不可能的,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问题:既然政党、社会群体可以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则个人是不是也可以成为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呢?实际的情形是,确实有学者认为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是“一定的阶级、社会、组织、群体与其成员”[21],在这种观点看来,作为“其成员”的个人也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而且研究者就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给思想政治教育列举出许多不同的主体。因此,用不完全列举的方法把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规定为“阶级、政党、社会群体”,是不严谨的。
第二,把阶级、政党、社会群体并列视为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也混淆了这三者相互之间的从属关系。前已论述,从逻辑上来看,在阶级社会里,阶级是本源的范畴,政党、社会群体都是从阶级这个本源范畴中派生出来的,阶级、政党、社会群体三者之间不是并列的关系,而是衍生的关系,既然阶级、政党、社会群体不是并列的关系,则把这三者并列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就不合适了。
是否应把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主体确定为阶级呢?
从一般本质的层次上,应该是把阶级确立为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但阶级不应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主体,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种具体的社会实践活动,应当有它的“具体”的主体。所谓具体,就是能够确切地知道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主体到底是指谁,这样的具体主体和其他的实践活动的主体能够明显地区分开来。例如,教育活动的主体是教师——教师就是具体的主体;工厂生产的主体是工人——工人就是具体的主体。而类似于阶级以及政党、社会群体等等,都是一些太过宽泛的、不具体的人群集合,不适合作为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具体主体。
但是,具体主体是从一般主体衍生出来的,必须从阶级这个最一般的和最本质的主体衍生出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主体。
按照唯物史观的观点,所谓具体的主体,归根到底是“现实中的个人”。马克思恩格斯说:“社会结构和国家总是从一定的个人的生活过程中产生的。但是,这里所说的个人不是他们自己或别人想象中的那种个人,而是现实中的个人,也就是说,这些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18](P524)既然政治活动的核心——国家,是“从一定的个人的生活过程中产生的”,则任何政治活动当然也是“从一定的个人的生活过程中产生的”。所以,思想政治教育这一政治活动的具体的主体,应当落实于具体的“现实中的个人”。
而“群众是划分为阶级的”,现实中的个人总是从属于一定的阶级的,于是,探寻思想政治教育这一政治活动的具体主体,就是要确定:在现实中从事着思想政治教育的“现实的个人”,究竟是阶级中的什么人呢?
这就需要联系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界定来进行分析。思想政治教育是“用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对教育对象进行教育的一种实践活动。思想政治教育,涉及到三个方面的行为者:
一是“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的生产者。“用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对教育对象进行教育,在“用”之前,“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必须已经存在,必须由一些人先把这“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生产出来,这些人是生产者。endprint
二是“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的选择者。对于一个阶级来说,所面对的已经生产出来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不会是一种,往往是很多种,究竟选择哪一种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必须由一定的决策者做出选择。
三是“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的使用者。他们是直接的思想政治教育者,在现实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动中,思想政治教育者运用这些经过选择了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对教育对象进行思想政治教育。思想政治教育者是思想政治教育的直接实施者。
上述的三个行为者,都是在现实中从事着思想政治教育的“现实的个人”。那么,在阶级的架构中,这三个方面的行为者,处于什么样的具体位置呢?
生产“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属于精神劳动的领域。马克思恩格斯从劳动分工的视角,对统治阶级的精神劳动的具体主体作了揭示,他们指出:“分工是迄今为止的历史的主要力量之一,现在分工也以精神劳动和物质劳动的分工的形式在统治阶级中间表现出来,因此,在这个阶级内部,一部分人是作为该阶级的思想家出现的,他们是这一阶级的积极的、有概括能力的意识形态家,他们把编造这一阶级关于自身的幻想当做主要的谋生之道,而另一些人对于这些思想和幻想采取比较消极的态度,并且准备接受这些思想和幻想,因为在实际中他们是这个阶级的积极成员,并且很少有时间来编造关于自身的思想和幻想。”[18](P551)这样,统治阶级相对地区分为两部分,其中的一部分是“思想家”,或称为“意识形态家”,另一部分是这个阶级的“积极成员”。而从事生产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内容的人,当然是统治阶级里的思想家。不但是统治阶级,任何一个阶级的思想政治教育所采用的思想理论等内容,都是由代表这个阶级的利益的思想家生产出来的。
当很多种“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被思想家们生产出来之后,必须在其中选择一种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这种选择关系着阶级的根本利益,一定是本阶级的政治代表——政治家——做出选择。
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文中谈到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家”时,特别提到了资产阶级的政治家,他们说:“要说明这种曾经在德国占统治地位的历史方法,以及说明它为什么主要在德国占统治地位的原因,就必须从它与一切意识形态家的幻想,例如,与法学家、政治家(包括实际的国务活动家)的幻想的联系出发,就必须从这些家伙的独断的玄想和曲解出发。”[22](P56)马克思恩格斯提到“意识形态家”中的“政治家”,就是资产阶级的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内容的选择者。
列宁在《怎么办》中提到了无产阶级革命家,就是指无产阶级的政治家。他说:“在这样一个历史关头,在可以把一句名言改动一下,说‘给我们一个革命家组织,我们就能把俄国翻转过来!的时候,我们却表现出是一种手工业者。后来我愈是经常回想起我当时感到的内疚,就愈是痛恨这些假社会民主党人,他们用他们的宣传来‘玷污革命家的称号,他们不了解我们的任务不是要为把革命家降低为手工业者辩护,而是要把手工业者提高为革命家。”[23](P121)以列宁为首的俄国无产阶级政治家,是俄国无产阶级的政治利益的代表,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内容——马克思主义——的选择者和决策者。
政治家确定了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理论内容之后,就由思想政治教育者按照一定的方式运用思想政治教育的这些内容,对社会成员进行思想政治教育了。思想政治教育既然是一种教育活动,则思想政治教育者就充当着一个阶级的教育者或教育家的角色了。
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主体包括三个部分:思想家、政治家以及直接的思想政治教育者。思想家、政治家、思想政治教育者之间角色是交叉的,没有截然的界限。
但是,思想家、政治家、教育者这三者在思想政治教育中所处的地位不同,从本质上看,政治家才是思想政治教育的真正主体。因为:
首先,思想家是否能够成为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取决于政治家的抉择。思想家是思想理论的生产者,一种思想理论,如果被政治家选择成为了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内容,则生产这一思想理论的思想家就能够实际地进入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行列;反之,如果这一思想理论并没有被政治家选择成为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内容,则生产这一思想的思想家就不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了。可见,思想家在思想政治教育中的主体地位,直接取决于政治家的决策行为,思想家的地位当然是从属于政治家的。
其次,直接从事着思想政治教育的教育者,是政治家决策的执行者。在思想政治教育的过程中,思想政治教育者不是用自己的思想而是用政治家所选定的代表着本阶级利益的思想,来教育一定的社会成员。因此,教育者在思想政治教育中,实质上是政治家决策的执行者。教育者在思想政治教育中的主体地位不是自己生成的,而是直接源自于政治家的决策和意志,在一定意义上,他们是接受政治家的委托和授权,才取得思想政治教育的教育者身份的,因此,思想政治教育者也是从属于政治家的。
可见,政治家才是思想政治教育的真正主体。
(二)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本质是政治家用理论掌握群众的一种政治活动。
政治家是思想政治教育的真正主体,界定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本质必须着眼于政治家身上——考察政治家在思想政治教育中的具体活动,从中揭示出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本质。
政治家在思想政治教育中的具体活动,就是“用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对其成员施加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的影响,使他们形成符合一定社会、一定阶级所需要的思想品德的社会实践活动”[11](P6)。政治家在思想政治教育中的具体活动,反映出了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本质:思想政治教育是政治家用理论掌握群众的一种政治活动。
第一,思想政治教育的现实客体是群众。客体是和主体相对应的一个哲学范畴。“客体,广义地来讲,就是作为对象的一切存在物。这些存在物所以被称为客体,是因为相对于主体而言,它们是人进行认识和实践活动的对象。客体是与主体相关的范畴。不言而喻,存在物之为客体是以主体的存在为前提的;没有认识者和改造者的存在,不对主体而言,是谈不上客体、也无所谓客体的。”[24](P237)因此,“我们可以把客体定义为:主体活动所指向的,并反过来制约主体活动的外界对象”[25](P117)。思想政治教育是政治家的政治活动,政治家的这一政治活动所指向的外界对象,就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客体。政治家的思想政治教育所指向的外界对象,就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定义里所说的“其成员”。endprint
思想政治教育的对象——“其成员”,是相对于政治家来说的。政治家是一个阶级的领袖人物,“其成员”则是与领袖人物相对应的普通大众,用一个哲学范畴来指称“其成员”,就是群众。“谁都知道,群众是划分为阶级的”,政治家的思想政治教育当然以本阶级成员为主要对象,但并不局限于本阶级的成员。除了本阶级成员外,思想政治教育还必须指向其他阶级的社会成员,因为,一个阶级的政治统治是面向全体社会成员的,政治家要实现和维护本阶级的政治统治,就必须对全体社会成员进行思想政治教育,这些与政治家领袖相对应的“全体社会成员”,统称为群众。人民群众是任何思想政治教育所指向的现实客体。
第二,思想政治教育的活动内容是用理论教育群众。思想政治教育的客体是群众,思想政治教育“本质上是做群众工作”[26](P95),那么,思想政治教育又是如何做群众工作的呢?
思想政治教育是“用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对群众“施加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的影响”。这里的“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等,是理论所表现出来的具体形态,可称为“一定的理论”;而且,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形式是一种教育活动,思想政治教育“影响”群众的基本方式,就是“教育”,所谓对群众“施加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的影响”,就是“教育群众”。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活动内容,就是“用理论教育群众”。
当然,思想政治教育用来教育群众的“理论”,是经过了政治家精心选择的“一定的理论”。
首先,这“一定的理论”必须是与政治统治密切关联的理论。思想政治教育在本质上是为了争取、维护或反抗一定的政治统治,由政治家领导进行的一种政治活动。所以,政治家在对群众进行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中所采用的用来教育群众的那些理论,当然就一定是一些与争取、维护或反抗一定的政治统治相关联的理论,可以是政治观点,也可以是其他的思想观念或者道德规范。
其次,这“一定的理论”必须是能够为争取、维护或反抗一定的政治统治提供有力支持的理论。政治家所领导的某一阶级的政治活动,总是为了争取、维护或反对一定的政治统治,政治家所领导进行的思想政治教育,其用以教育群众的那些理论,必须是直接地为本阶级争取、维护或反抗一定的政治统治服务的那些理论,必须是对本阶级的政治行动“有利”的理论,“有利”是在思想政治教育中政治家用来教育群众的“一定的理论”必须具备的品性。至于这“一定的理论”是否具有科学性以及科学性有多少,并不是政治家所必须考虑的问题——回顾思想政治教育的历史,此种案例比比皆是。仅举一例:《史记·陈涉世家》记载,秦朝末年,陈胜、吴广起义反抗秦朝的政治统治,举事之前,这两位政治家就对身边的群众进行了很成功的思想政治教育,思想政治教育的过程是:“乃行卜。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成,有功。然足下卜之鬼乎!陈胜、吴广喜,念鬼曰:此教我先威众耳。乃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卒买鱼烹食,得鱼腹中书,固以怪之矣。又间令吴广之次所旁丛祠中,夜篝火,狐鸣呼曰大楚兴,陈胜王。卒皆夜惊恐。旦日,卒中往往语,皆指目陈胜。”[27](P182)陈胜、吴广为了赢得群众的支持,借助了“鬼神之力”来对群众进行思想政治教育,思想政治教育的效果极佳,到了举事之时,陈胜高呼一声“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周边群众立刻响应,“皆曰:敬受命。”[27](P185)但是,陈胜、吴广以鬼神作为教育群众的理论,毫无科学性可言。
最后,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无产阶级的思想政治教育,同历史上一切思想政治教育不同,用来教育群众的“一定的理论”具有彻底的科学性,这是由无产阶级的先进性质所决定的。无产阶级“在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28](P66)。由于无产阶级的先进本质,决定了从无产阶级中生长出来的政治家组织——共产党——具有先进的品质,他们是无产阶级的忠实代表,“他们没有任何同整个无产阶级的利益不同的利益。他们不提出任何特殊的原则,用以塑造无产阶级的运动”[28](P44)。因此,无产阶级的政治家,必然是用彻底科学的理论去教育无产阶级,才是符合无产阶级的整体利益的,如恩格斯所指出的:“科学越是毫无顾忌和大公无私,它就越符合工人的利益和愿望。”[17](P313)
如上,政治家经过深思熟虑,选定了一定的理论后,就要用这“一定的理论”教育群众了。
首先,政治家用理论教育群众,基本方式是灌输。灌输,是由“灌”和“输”这两个概念组合而成的:“灌”是从外部“注入”,是一个动作;“输”是注入后的消融,是一个过程。灌是依靠外力,输则是“自己运动”。思想政治教育的灌输,涉及到政治家、理论、群众这三者,政治家把理论注入群众的头脑中,就是灌;随后,群众对理论的消融接纳,就是输。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论灌输,具有一定的强制性。一方面,思想政治教育既然是为一定的政治统治服务的政治活动,总是具有一定的强制性,群众是否接受思想政治教育,不取决于群众的意愿,不论群众是否愿意,群众都必须面对和接受一定的思想政治教育。思想政治教育的政治强制性,明显地反映在“灌”字上,政治家事先并不征求群众的意愿,而是把理论直接灌进群众头脑中去。另一方面,政治家用于争取、维护或反抗一定的政治统治的这“一定的理论”,一般是由先进的知识分子经过艰辛的精神劳动生产出来,不是群众的头脑中既有的,群众的头脑中也难以自发地产生出来的,这样,必须通过思想政治教育,把这“一定的理论”灌输给群众。列宁的《怎么办》这一论著,强调了思想政治教育的灌输论,说道:“各国的历史都证明:工人阶级单靠自己本身的力量,只能形成工联主义的意识,……而社会主义学说则是由有产阶级的有教养的人即知识分子创造的哲学、历史和经济的理想中成长起来的” [23](P29),因此,必须“把社会主义思想和政治自觉性灌输到无产阶级群众中去”[29](P335)。当然,思想政治教育重在灌输,“灌”是很讲究方法和艺术的,“灌”的效果如何,对随后的“输”的质量和速度——群众对理论是否理解和接纳,以及理解和接纳的程度,影响极大。endprint
其次,政治家用理论教育群众,直接目的是为了掌握群众。“理论掌握群众”是哲学话语,来自于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说的一句名言:“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 。[20](P11)掌握群众,就是掌握群众的意志。政治家带领本阶级去争取、维护或者反抗一定的政治统治,成功的关键是人心向背,而掌握群众就是要得到人心,群众对一阶级的政治行动是支持、中立还是反对,就是群众的意志或人心。政治家用理论对群众进行思想政治教育,是为了得到群众的支持,用哲学语言表述,就是“用理论掌握群众”。从政治高度来考察,政治家对群众进行思想政治教育的直接目的,是为了掌握群众的意志,依靠群众的力量实现本阶级的政治利益。
总起来说,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本质在于:它是政治家用理论掌握群众的一种政治活动。这一具体本质,把思想政治教育同其他政治活动区别开了,是思想政治教育之所以成为它自己而不是别的事物的基本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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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云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