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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士超为什么火了?

点击:0时间:2019-01-03 05:49:55

曾于里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其实就是一种无厘头,无厘头是时下蔚为壮观的网络亚文化。不过网上充斥着大量无厘头的东西,但真正像叶良辰、主要看气质、张士超这样引起病毒式传播的还在少数。这是为何?

一首《张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哪里了》的神曲刷爆朋友圈,很多人好奇张士超是谁,他怎么就火起来了?其实,张士超的走红,不是孤立现象。从叶良辰、“我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却不得不和我一同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样子”、“主要看气质”,到时下的张士超,它们的走红背后隐藏的是网络时代相似的精神脉络,并非无迹可寻。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朋友圈疯传《张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哪里了》时,都说这是一首神曲,很多人以为它就是《最炫民族风》《小苹果》或《江南style》的风格。可一播放时,就被电影原声般的前奏震到了,太庄重,太有气魄了!曲子的风格、演唱、氛围,令人仿佛置身于维也纳歌剧院。懂得音乐的人士如此描述曲子的特点:男女8声部高亢合唱+由叙述而抒情的递进演绎+化用昆汀元素和周杰伦《牛仔很忙》中副歌旋律等,多重严肃形式层叠,铺陈了这首歌的恢弘气势。

但一配上歌词,这种高大上的氛围瞬间破功了:昨天晚上,我走在回家路上/突然想起,我没带钥匙/我打给你二十六个电话/你没有接,你没有接……

歌词说的是“我”住在五角场,出门忘带钥匙,于是找朋友张士超拿钥匙,可张士超却在闵行与华师大的姑娘谈恋爱,让“我”再等等,“我”在寒风中颤抖哀怨……这本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创作者却将其包裹上合唱的外壳,营造出了一种宏大悲壮的氛围。用该曲的词曲创作者金承志的话说,这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因为我平时搞笑的时候,喜欢做得很浮夸。我理解的‘浮夸就是用很大的力气去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可能这次的笑点就在于:我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然后我们又非常严肃不笑场,就是这种反差带来的喜剧效果吧。”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其实就是一种无厘头,无厘头是时下蔚为壮观的网络亚文化。它的核心特点就是故意打碎一切等级和界限,在事物和事物之间强行建立突兀、荒谬、不“合理”不“自然”的联系。崇高与卑琐、美丽与丑陋、真理与谬论、主义与顺口溜、现实与荒诞,这些原本相互冲突的观念、思想与情绪被并列起来,因强烈的落差或出乎意料的逆转,而引人发笑。就像合唱本是“一本正经”,而抱怨张士超因泡妞不送钥匙给我是“不正经”,以一本正经的形式来诉说不正经,反差多强烈,笑果就多强烈。

张士超之前,叶良辰等的走红,也都与无厘头相关。“你只需要记住,我叫叶良辰。”“呵呵,我会让你们明白,良辰从不说空话。”这嚣张而霸气的口吻,充满武侠小说腔调,一看乍以为是什么武林争霸的戏码。可现实中却是某女生宿舍因打扫卫生这样的小纠纷闹矛盾,一女生请来了名叫“叶良辰”的大哥警告另一女生。“我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却不得不和我一同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样子”也曾带来了一次网络解构狂潮。“别低头,GDP会掉;别流泪,资本主义会笑”“你可以不记得我,但是请不要忘了,八荣八耻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八荣八耻”等本是非常严肃的政治话语,却与电影台词、流行诗词、网络段子等结合起来,严肃与戏谑、政治与刻奇并置,令人哑然失笑。

每个人都是传播主体

不过网上充斥着大量无厘头的东西,但真正像叶良辰、主要看气质、张士超这样引起病毒式传播的还在少数。这是为何?

依照传播学理论,传播过程会有编码、传播、解码、分享几个环节,传播有传播主体,也有接受者,并非每个接受者都会转化为传播主体。但网络改变了这一局面:一则网络时代,人人都有麦克风,传播只要轻轻一点击鼠标就可完成,简易便捷;二则微博形成了新的交际圈,因为微妙的身份认同心理(人们害怕落伍和不合群),人们会有更强烈的分享欲望,有趣的东西很容易得到传播。

但要真正形成病毒式传播的效果,还取决于传播的内容本身是否具备可参与性。就好比读到一篇有趣的文章,我们转发到朋友圈,这是传播,但这仅仅触及到传播中的“解码、分享”,而不涉及“编码、传播”,因为文章不可更改。但在叶良辰、主要看气质、张士超等案例中,每个接受者却可重新完成“编码、传播、解码、分享”这一系列过程,成为新的传播主体,更具主动性和参与性,更容易激起个体的参与欲望。

比如《张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哪里了》,与开启网络社区营销先河的“贾君鹏,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非常相似。“贾君鹏”“张士超”都是第二人称,都是呼告式的语气,涉及的又是鸡毛蒜皮的日常小细节:这些都给人一种强烈的代入感。网友只要换个名字、换个细节,就可以把身边的凡人琐事置入这个情境之中:“某某某,你女朋友喊你吃饭啦”“某某某,你到底把我的人民币放哪里了”……再比如之前的“主要看气质”,原本是个接龙游戏,参与该游戏方式有两种,要么接龙发自己照片继续游戏,要么向让你中招的好友发一个5.21元的红包。如果你选择了前者,那么你便成为一个新的传播主体。

接地气、贴近性、可参与性,让每个人都成为传播中的关节点,既是接受者又是新的传播主体,传播效率更高、速度更快、范围更广,一种全民性的网络狂欢便由此形成。

严肃话语丧失空间

网络空间里,很多人是无厘头的拥趸者。在快节奏的现实生活中,无厘头给人带来轻松和快乐,就像工作间隙的一个喘息一杯咖啡;何况,无厘头也不尽是无聊的调笑,无厘头与反讽具有某种亲缘性,有时它是黑色幽默,它是针砭式解构,很多虚伪的东西在无厘头面前都会现出原形。对于《张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哪里了》的主创者来说,无厘头还将他们推上了前台,这个默默无闻但相当优秀的小众合唱团终于为人们所熟知,原本在国内甚为冷清的合唱艺术也被更多人所了解。

但反过来说,我们也会无奈地发现:一个严肃的合唱团走红,靠的不是他们那些具有艺术价值的合唱作品,而是这样一个无厘头的曲目(专业人士指出,张士超一曲很多桥段是“借(chao)鉴(xi)”的)。说到底,他们走红了,可是人们关心的不是他们的音乐,关心的仅仅是无厘头。

这一细节也充分暴露了无厘头的局限性。当人们越来越热衷于无厘头的内容与形式,是否也意味着严肃、正经的内容和形式越来越不受欢迎,甚至正在被抛弃?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不无担忧地说:有两种方法可以让文化精神枯萎,一种是奥威尔式的——文化成为一个监狱,另一种是赫胥黎式的——文化成为一场滑稽戏。他警惕以娱乐的方式介入到各种严肃的公共事务中来,因为笑声极易代替思考,严肃话题会形同杂耍。也就是说,当无厘头将崇高与卑琐并置,虽可以有效地解构那些虚假的崇高,可它却没有对真正崇高的感知与接受能力,甚至会褫夺人们的这一能力。

这也是为什么,从贾君鹏到叶良辰到主要看气质,网上都曾喧嚣一时,可时过境迁,似乎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因此,我们颇希望张士超的走红会成为例外,我们希望更多人去关注合唱艺术,也希望主创者之后的创作不会走上无厘头的歧路。

摘编自2016年1月28日《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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