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重视金融安全在国家经济安全中的战略地位

张军果

2014年4月1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召开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时强调，“必须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要“以经济安全为基础”，“走出一条中国特色国家安全道路”。由此可见，经济安全是国家安全的基石，经济能否实现安全发展直接影响着国家的长治久安。金融是现代经济的命脉与核心，在资源配置中起着主导作用，堪称国家的“经济国防”。因此，确保金融安全是维护国家总体安全的重要环节。然而进入新世纪以来，国际金融危机频繁爆发，给世界经济和我国的发展带来巨大威胁。与此同时，金融又越来越成为国际战略博弈的制高点。为此，我们必须从“经济国防”的战略高度，深刻认识维护和确保金融安全的重要性。

金融稳定是现代经济稳健运行的“定海神针”

金融是现代经济运行的桥梁和纽带，金融稳定是现代经济稳健运行的前提条件。经济运行，包括生产、交换、分配和消费等依次推进的诸多环节，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阻滞或大的波动，经济运行都将遭受挫折。而金融决定着这四个环节能否顺利进行。如果出现金融发展不足，生产就会停滞，交换就会受阻，流通就会变缓，分配就会出现扭曲，消费就会出现不足，经济增速就会因此而放慢。相反，如果金融发展过度，则会出现生产、流通（交换）、分配、消费的结构性扭曲，进而出现产业结构畸形、收入差距扩大、通货膨胀加剧等经济增长过快型的虚假繁荣。由此可见，金融的适度发展与平稳运转，是现代经济稳健运行的前提条件。

金融是现代经济中最脆弱和影响最大的领域，金融安全是现代经济安全的关键所在。从规律上讲，金融活动作为一种虚拟经济活动通常具有自我累积循环特征，由此决定了金融运行极易出现大起大落。更为重要的是，在现代经济生活中，由于社会分工的日趋深化和经济全球化的不断发展，不同行业、部门、地区和国家之间通过社会生产、流通（交换）、分配和消费所形成的相互关系越来越密切。金融作为现代经济运行的枢纽，它的安全稳定一旦出现问题，很容易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由一个行业、部门、地区或国家向其他行业、部门、地区或国家蔓延，进而引发大范围甚至全球性的经济危机，由此给全球经济带来的威胁和破坏将是巨大的。

上述分析表明，作为现代经济运行桥梁和纽带的金融，它的极端脆弱性和极大危害性，决定了“金融搞好了，一着棋活，全盘皆活。金融搞砸了，一着棋毁，全盘皆输”。从这个意义上讲，金融稳定正是现代经济稳健运行的“定海神针”。

金融危机是现代经济安全运转的最大难题

从实践上看，自从20世纪70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以后，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际金融危机频繁爆发，对世界经济的影响也越来越大。主要有以下三点表现：

爆发的频度越来越高。20世纪早期比较大的金融危机，通常要经过十多年甚至几十年才会爆发一次，而20世纪80年代以来，每十年就有多次金融危机爆发。据世界银行统计，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末，全球共发生大大小小的金融危机108次，其中在金融自由化如火如荼的90年代，金融危机多达63次，比80年代明显增多。数据还显示，20世纪90年代比较大的金融危机有三次，而进入21世纪的头十年，比较大的金融危机就有四次，特别是以希腊主权债务危机为导火索的欧洲主权债务危机，迄今仍在发展。这表明，金融危机的发生概率在明显上升，金融体系自身的脆弱性日趋明显。

爆发的烈度越来越大。从危机爆发的主体而言，以往的金融危机，通常发生在相对较小的国家或地区，而今的美国次贷危机和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却发生在了作为世界“巨无霸”的美国和发达的欧洲。从危机持续的时间看，以往的金融危机通常持续不到一年的时间即告结束，而自2009年10月开始的欧洲主权债务危机，迄今仍未结束。从危机带来的影响看，以往的金融危机，通常发生在某一个国家或地区，很少向全球蔓延。但进入21世纪以来的美国次贷危机以及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爆发，其影响并不局限于美国和欧洲，而是影响到了全球的经济增长乃至国际社会的稳定。从危机爆发的主体、持续的时间和危机所带来的影响可以看出，近年来爆发的金融危机，其烈度在不断加大。

爆发的原因越来越复杂。以往爆发的金融危机，其原因往往比较简单。比如东南亚金融危机，根源于泰国等东南亚国家出口导向型经济以及对外的过度开放，而国际出口市场的变化和以索罗斯为代表的国际投机家的投机是诱因。而美国次贷危机的爆发，既有金融系统内在因素（比如金融系统自我加速和对外扩散特性），又有金融系统外部因素（如监管不严格、金融评级造假、金融创新过度等）；既有客观环境因素（美国“9.11”事件影响，以及此后的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对美国的拖累），又有某些主观因素的影响。正是因为现代金融危机的因素越来越复杂，因而对其防范和治理就显得更为困难。

上述三点决定了，在当今世界，防范金融危机，维护经济安全，其任务越来越紧迫，其难度也越来越大。事实上，西方发达国家一贯重视金融安全。早在1999年，美国在《新世纪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就将银行和金融系统的安全列入国家“生死攸关的重大利益”。但即使如此，给美国和世界经济带来巨大破坏的美国次贷危机依然爆发。

金融博弈是现代国际战略博弈的制高点

一方面，金融在经济运行中具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要地位；另一方面，金融又具有极易大起大落的脆弱性和巨大破坏性。这两方面共同决定了，金融极易成为国际战略博弈争夺的焦点。

金融是现代西方国家实施霸权的重要支柱。当今世界，西方大国纷纷把金融作为其实现霸权的战略要地。美国著名学者亨廷顿在《文明冲突与世界秩序》一书中，列出了西方控制世界的14个战略要点，其中三个与金融霸权有关：第一点，“控制国际银行系统”；第二点，“控制全球硬通货”（如黄金）；第五点，“掌握国际资本市场”（如股市、汇市）。美国战略地缘政治学家恩道尔认为，二战胜利后的几十年来，美国的霸权或主导地位依靠的就是两大支柱。第一根支柱就是美元作为世界存储货币的地位，其第二个支柱才是美国的压倒性军事优势。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曾说过：“谁控制了石油，谁就控制了所有国家；谁控制了粮食，谁就控制了人类每个成员的生活；谁控制了货币，谁就控制了整个世界。”这些西方学界和政界大腕儿的言论表明，西方霸权主义国家越来越看重金融的战略地位，越来越重视对金融“核武器”的巧妙运用。其最突出表现是：

把金融作为掠夺别国财富的重要杠杆。西方大国凭借其国际储备货币地位，通过开动印钞机，肆意向别国转嫁通货膨胀，侵吞别国财富；或通过金融杠杆运作，在他国制造金融危机，洗劫他国财富（如东南亚金融危机）。

把金融作为打垮对手的没有硝烟的战争手段。金融作为现代经济运行的枢纽，西方大国通常通过对其目标国家实施金融制裁或金融破坏，诱使目标国家出现金融危机，甚至金融崩溃，进而借助金融系统和经济系统之间的相互作用，引发目标国爆发全面的经济危机，极端情况下会导致目标国经济走向崩溃的边缘。由此，通过没有硝烟的金融战，使目标国不攻自破。近年来，某些西方大国在与其敌对国的冲突中，时常动用金融这根大棒对对手实施金融制裁或金融破坏。

对敌对国反对派的金融扶持，通过颜色革命搞政治颠覆。西方某些霸权国家近年来通过对敌对国的反对派的金融支持，频繁发动颜色革命并取得成功。同时，还通过不断加大对我国三股势力的金融扶持，遏制我国和平崛起。对此不能不引起我们的高度警觉。

金融是中国崛起的重要支撑。中国作为自力更生、热爱和平的发展中大国，我们的崛起自然不能沿袭西方发达国家崛起之路，不能依靠军事、金融的侵略扩张来实现，但我们必须坚守积极防卫的指导方针，在不断提升军事自卫能力的同时，不断提升金融发展力、控制力，这是中国实现崛起的必然选择。因为，崛起的道路从来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伴随着中国的崛起，我们的利益空间必然要拓展，无论在军事领域，还是在金融经济领域。这种拓展，必将遭受周边国家和西方大国的围追堵截。而这种拓展所体现的，必然是我们对外开放范围的扩大、开放程度的提升。而这种开放，将是机遇和挑战并存。尤其对面临的严峻挑战，我们必须保持高度的清醒。

和平崛起之路将十分艰难。中国在经济规模上成为世界第二，这极易引发世界强国和周边国家的强烈关注。当前，美国已经结束了伊拉克、阿富汗的战争，加上北非、中东众多国家的政权更迭，使得美国对全球石油资源的控制力空前强化。对于每年超过一半的石油必须依靠进口的中国而言，美国对中国经济命脉的影响极大。中国对海外市场，尤其是对欧美市场的高度依赖，使得中国的经济繁荣实际上建立在相当脆弱的基础之上。与此同时，美国开始将全球战略的重心向中国周边转移，防范和围堵中国的意图已昭然若揭。在此背景下，金融极易成为西方大国对我国围追堵截的撒手锏。

金融对外开放将面临很高的风险。中国的金融对外开放，是大势所趋。一方面，它给中国的发展带来难得机遇，比如可在全球范围内运筹金融资源，发挥金融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强大支撑作用；另一方面，也给西方金融强国对我国实施控制打压打开了通道。在我国金融对外调控水平还不太高的情况下，如果缺乏必要的“防火墙”而直接与美欧等西方高手进行对决，其风险之高，不言而喻。因此，金融专家赵煜堃在给《货币战争》一书作序时指出：“金融对外开放，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其风险甚至可能大于让美国的所有航母编队都开到中国邻近海域……一旦整个国家的经济秩序遭到金融战打击，会寻机造成国内局势动荡，由‘外患引发‘内乱。”所以，他说，“战争已经开始，虽然看不见硝烟。”他的这一说法虽然有点夸张，但对我国金融开放的警示意义是值得肯定的。

这带给我们的启示是：在军事对抗中，谁拥有了核武器，谁就有发言权；而在经济对抗中，谁能够控制金融这个无形的“核武器”，谁就有可能控制这个世界，自然就可以掌控战略博弈的主导权。中国在实施金融对外开放进程中，能否牢牢掌控金融这个主导权，在一定程度上将决定我们的前途命运。

可以预见，中国的崛起必将伴随着与西方大国和周边国家的诸多矛盾和摩擦，而在这种复杂的国际博弈中，如果不能快速提升军力，就不可能实现安全崛起，如果不能有效提升金融掌控能力，同样不可能实现真正的崛起。对此，我们必须保持高度警觉。

（作者系国防大学经济学教研室副主任，教授）

责任编辑：高 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