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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80年代国共秘密和谈

点击:0时间:2018-09-07 13:31:22

卢荻

进入社会主义历史新时期后,完成祖国统一大业成为中国人民的迫切要求。从维护祖国和中华民族的根本利益出发,邓小平与叶剑英等中共领导人审时度势,提出“一国两制”战略构想,积极推进祖国和平统一大业。在这一政策的架构下,20世纪80年代,国共两党代表进行了台前幕后的秘密谈判。

积极推动国共第三次合作

1976年粉碎“四人帮”后,中共中央开始纠正“左”的错误,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和科学的眼光来面对历史,客观评价与国民党有关的历史人物和事件,本着求同存异的精神,决定与以蒋经国为首的国民党进行谈判,争取实现第三次国共合作,并于1978年7月恢复中央对台工作领导小组,由中共中央副主席汪东兴领导。

1979 年1月1日,中美两国建立外交关系,美国承认“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中国政府在对台政策上也开始从解放台湾的方针向和平统一的方针进行了重大转变。当天,全国人大常委会发表了《告台湾同胞书》,宣告:“我们的国家领导人已经表示决心,一定要考虑现实情况,完成祖国的统一大业,在解决统一问题时尊重台湾现状和台湾各界人士的意见,采取合情合理的政策和办法,不使台湾人民蒙受损失……我们寄希望于一千七百万台湾人民,也寄希望于台湾当局……统一祖国人人有责。希望台湾当局以民族利益为重,为实现祖国统一的事业作出宝贵的贡献。”《告台湾同胞书》还提出海峡两岸尽快实现通邮、通航、通商和进行经济、科学、文化、体育交流的“三通”“四流”建议。

中美建交,以蒋经国为首的台湾当局坚守“一个中国”原则,黯然退出了联合国,并与友邦一一“断交”。台湾当局尽管继续表示出“三不”(不接触、不谈判、不妥协)的强硬姿态,但是他们的心理上受到了强烈的震动。特别是台湾人民和海外侨胞要求互相来往、实现统一的潮流,是台湾当局无法阻挡的。许多台湾同胞认为中共的政策是宽厚的、具体的,照顾到台湾各方面的利益,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和平解决台湾问题的诚意。台湾媒体和民众表示,国民党对谈判不必“深闭固拒”,国共和谈不失为国家统一的手段,“不妨一试”。台湾海峡逐步出现了和缓气氛。

叶剑英接见蒋经国密使沈诚

中共中央及时地看到了这种和缓迹象。党中央、人大常委会的有关领导人分析形势,研究促进海峡两岸缓和破局的措施。1980年10月7日,政协第五届全国委员会常委会第十三次会议决定,1981年10月,举行“辛亥革命70周年纪念大会”。

会议召开之前,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发函邀请蒋经国、宋美龄、蒋纬国、何应钦、陈立夫、张学良以及其他台湾各界人士参加纪念大会,请他们回大陆和家乡看一看,并明确表示:蒋经国等先生来大陆和故乡游览时,“愿意谈谈心当然好,暂时不想谈也一样欢迎”。叶剑英也以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身份向海外老革命军人广发邀请函。

1981年8月的一天,时任《新香港时报》社长兼总编辑的沈诚,突然收到香港一家国货公司的负责人送来了一份“邀请书”,邀请他参加“辛亥革命70周年纪念大会”,地点在北京,时间为10月10日,署名是人民代表大会委员长叶剑英。

沈诚1921年出生于浙江,与蒋介石父子是老乡,毕业于国民党中央陆军官校(黄埔军校)17期。他受家庭的影响,自中央军校毕业后,就成为蒋经国嫡系青年军中的一名师长。后来曾出任国民党陆军少将,担任蒋经国的机要秘书,并与蒋经国结下深厚的友谊,是蒋经国的密友,这也为他后来充当两岸信使埋下了伏笔。1949年,他随国民党一起离开大陆去了台湾,1980年前后,沈诚从军队退役,来到香港,出任《新香港时报》社长兼总编辑。

在当时两岸还是“隔海对峙”的形势下,收到这样一封邀请书,沈诚心中有些不安。经过一番周折,他了解到,这次庆祝“辛亥革命70周年纪念大会”的嘉宾是全球统请的。在香港除了他本人,还有其他四位年逾80岁的老革命家也在被邀之列。

沈诚在受宠若惊之余又面临一个新问题——由于当时他还是预备役的陆军高级军官,不能任意行动。如果要到北京参加活动,他必须对台湾官方有个交代。于是在接到请柬的三天后,沈诚专程去了一趟台北,向蒋经国当面请示。十多年后,他为这段密使经历著书立传,回忆了这次与蒋经国的会面,“经国先生对我此行,既不鼓励,亦不禁止。他说:按政策,你去大陆是违法的。但依你目前的身份,能去看看,也是未始不可。他又嘱咐我,以党员身份到中央党部‘陆工会向白万祥主任报备一下。临别时,经国却例外地交代了我一个私人任务。便是希望我抽空能去一趟溪口,望望那边情形,最好能拍摄一些现场片等”。

1981年9月25日,沈诚怀着激动的心情踏上了阔别30年的故土。沈诚到了北京后,受到中共领导人的热情接待。10月3日,叶剑英在人民大会堂台湾厅接见沈诚。叶剑英向沈诚解释了关于台湾回归祖国,实现和平统一的方针、政策,询问蒋经国对台海问题的看法,同他探讨了国共和谈的可能性,并委托沈诚向蒋经国转达中央希望和平解决台湾问题的诚意。随后,邓颖超也接见了沈诚,探讨国共和谈问题。沈诚熟知蒋经国的态度,在回话中“暗示今天台北的气候,还不是谈判时机”。当叶剑英了解到蒋经国的心意后,特地安排专人陪同沈诚去溪口访问。沈诚拍到了蒋介石故居和祖宗坟墓保护完好的大量照片。

“一国两制”基本国策的确立

1981年9月30日,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32周年、辛亥革命70周年前夕,叶剑英利用这个时机,向新华社记者发表了重要讲话,进一步阐明台湾回归祖国、实现和平统一的九条方针。他真挚地表示:“我们希望国民党当局坚持一个中国、反对‘两个中国的立场,以民族大义为重,捐弃前嫌,同我们携起手来,共同完成统一祖国大业,实现振兴中华的宏图,为列祖列宗争光,为子孙后代造福,在中华民族历史上谱写新的光辉篇章!”叶剑英的这篇讲话,在国内外引起了比《告台湾同胞书》更加强烈的反响。

10月9日,叶剑英在人民大会堂主持“辛亥革命70周年纪念大会”。邓小平、胡耀邦等出席,胡耀邦、屈武、胡厥文、李默庵、缪云台先后在会上讲话。会前,叶剑英、邓小平等人在接见大厅会见参加活动的国内外来宾。作为蒋经国的密使,沈城自然也在会见之列。

1982年1月11日,邓小平在会见美国华人协会主席李耀滋时,就叶剑英的九条意见明确提出:“这实际上就是‘一个国家,两种制度,在国家实现统一的大前提下,国家主体实行社会主义制度,台湾实行资本主义制度。”在这里,邓小平第一次明确提出“一个国家,两种制度”的新概念,“一国两制”的构想基本形成。

为呼吁国共两党进行和平谈判,1982年7月24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廖承志以兄长名义在《人民日报》对蒋经国发表一封公开信,指出:“如能依时顺势,负起历史责任,毅然和谈,达成国家统一,则两党长期共存,互相监督,共图振兴中华之大业。”“吾弟尝以‘计利当计天下利,求名应求万世名自勉,倘能于吾弟手中成此伟业,必为举国尊敬,世人推崇,功在国家,名留青史。”信中最后表示:“人到高年,愈加怀旧,如弟方便,余当束装就道,前往台北探望。” 信中还引用鲁迅一句诗:“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这成为上一代两岸人语中的珍言。

廖承志的这封信虽为私人通信,但情真意切,表达了祖国大陆10亿人民盼望和平统一的愿望。这封信在海内外华人中引起了强烈反响,但令人遗憾的是当时台湾当局实行“三不政策”,蒋经国不便作任何积极的反应,后来才有宋美龄在《中央日报》对廖承志作的训诲式的复函并另致公开信给全国政协主席邓颖超,否定国共三度合作的可能性。

沈诚曾为香港回归作出贡献。1982年9月,时任英国首相的撒切尔夫人访问中国,中英关于香港前途的谈判拉开序幕。在中英谈判时,出现一个问题:清政府把香港割让给英国的条约被蒋介石带到台湾,而大陆要和英国谈判,手头必须要有这个条约。沈诚帮忙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到台北的“中央图书馆”把该条约的复印件拿到大陆,邓小平才看到复印件。沈诚这一爱国行动,更赢得了大陆方面的赏识。

随后几年,沈诚多次在大陆、港、台之间穿梭,曾以香港商人的身份“七上京华”,使他有机会会晤邓小平、叶剑英、邓颖超、廖承志、杨尚昆等中共领导人。

据沈诚回忆,“1982年10月6日,我第二次来到北京,专程约访了邓颖超大姐。抗战时期,在重庆,周恩来、邓颖超夫妇是我们家的座上常客。那天,我们谈了一些别离后彼此的家事。她又问到了台湾的一些旧友,也谈到了两岸的一些问题。虽然没有得到任何结论,但却伏下了三年后我将为两岸奔走的引线”。

1982年12月,五届人大五次会议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的第三十一条规定:“国家在必要时得设立特别行政区。”建立特别行政区,指的就是在港、澳、台地区实行“一国两制”。从此,“一国两制”载入了中国的根本大法,实行“一国两制”有了宪法的保证。

此后,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又多次对这一构想作过充分论述。1984年10月,《瞭望》第42期发表了邓小平关于“一国两制”的谈话。至此,“一国两制”作为中国的基本国策最终确立。

震惊两岸的“华航事件”

1986年5月3日下午3时许,台湾“中华航空公司”(简称“华航”)的一架货机,从曼谷飞返台湾途经香港时,由56岁的机长王锡爵驾驶转航大陆,在广州白云机场降落。机上还有副驾驶董光兴、机械师邱明志二人及货物100吨。王锡爵见到了刚刚赶到的当地有关负责人,便迫不及待地说:“我要和家人团聚,我要求到祖国大陆定居。”

大陆方面对这一事件相当重视,反应迅速,当天就由中国民用航空局发出电报给中华航空公司,“邀请你们尽早派人来北京同我局协商有关飞机、货物和机组其他成员的处理问题”。正在台北养病的蒋经国听闻此事,非常恼怒,亲自处理此事,当夜即作出决定:不与大陆“正面直接接触”,“委托香港国泰航空公司全权处理”,“委请英国再保险公司索机,通过国际红十字会索人”。然而,大陆方面一再申明:“中国人的问题,中国人自己能够解决”,无须经过“第三者处理”。

这一事件在台湾引起很大震动。台湾“交通部”部长连战、“民航局”局长刘德敏、“国防部”参谋长郝柏村、“华航”董事长乌钺及总经理戚荣春,组成华航“五人小组”,急商对策。蒋经国命令汪道渊、沈昌焕、王章清三人组成处理事件小组,指示问题解决之前台湾当局不出面。三人小组初步拟定出三个可以代表台湾方面的机构:香港国泰航空公司、货机投保的英国保险公司、国际红十字会,他们准备通过其中的任何一家与大陆谈判解决问题。国民党中央文化工作会主任宋楚瑜奉蒋经国之命举行新闻发布会,“公开坦诚”地面对这桩棘手事件,表示如下原则:政府官员对此事不隐瞒,不渲染,新闻界要遵循此一前提,不夸大,不喧哗。

北京方面对这次事件采取冷静、平和、主动的态度,不利用这次事件刻意作政治宣传,但希望以此为契机,借此打破台湾领导人坚持的“三不”僵局,迈出“三通”第一步,从而推动两岸关系的发展。

5月11日,大陆再次以民航局名义致电“华航”,重申这是纯属两个民航公司之间的业务性商谈,并不涉及政治问题。还明确表示,如果对方觉得不方便,也可以提出他们认为方便的地方来商量。如“华航”仍不愿来办理有关接收事宜,则货机等不能迅速返台,责不在我。

经反复思量后,蒋经国作出历史性的抉择,亲自发出指示,改变不正面接触的初衷,“华航”可以出面与中国民航会商。

12日,国民党12名中常委组成的“研究规划小组”,就此事进行了讨论。台湾方面对此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被迫于5月13日由“华航”出面宣布:“基于人道立场”,决定通过香港太古集团常务董事姚刚先生向大陆传话,表示愿意派人在香港与中国民航局“洽谈”解决货机问题。

党中央指示,由中共中央对台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杨斯德、中国民航总局局长胡逸洲、总政联络部部长岳枫、中国外交部国际司司长许光建组成领导小组,领导在香港的谈判工作,并委杨斯德以最后决定权。

17日,“两航”谈判在香港深水湾乡村俱乐部正式举行。经过四轮会商,“两航”达成协议。

5月23日上午,华航货机及董光兴、邱明志两位组员从广州飞抵香港启德机场,举行隆重的交接仪式。双方代表都对谈判的顺利进行感到满意,高兴地握手告别。自此,历时20天的华航货机事件,圆满地画上了句号。“两航”直接商谈圆满解决“华航”货机事件,撞开了台湾当局“三不政策”这一障碍,具有破冰的意义。

两岸关系取得突破性进展

从1986年开始,受台湾岛内与国际上一系列新变化的影响,国民党一意孤行的“永不与中共谈判”的政策遭到严重冲击,其独裁统治也受到了越来越多的批评和挑战。因此,蒋经国不得不改变初衷,开始考虑与中共接触。蒋经国吩咐沈诚,根据中共的态度和建议,拟出一个国共和谈的方案。这年夏天,沈诚在台北拟定《国是建言》呈交蒋经国,并在此基础上形成《国是建议备忘录》。沈诚的《备忘录》一经提出,立即受到中共领导人的高度重视。

1986年6月,沈诚又一次到京。先后会见了杨拯民、杨斯德,会谈的主要话题,即蒋经国要求听到大陆最高当局的态度。据此,时任中共中央军委常务副主席(翌年兼任对台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的杨尚昆首度在中南海接见沈诚。杨尚昆颇关心蒋经国的身体健康状况,并试探台北风向,抛出希望国共两党能够第三次合作的想法。杨尚昆请沈诚向蒋经国转达中共对国民党的友好诚意,并合影为证。

同年10月中旬,沈诚在北京第二次会见杨尚昆。杨尚昆一开始便强调:“恩恩怨怨几十年,也应该了结了。” 但蒋经国对北京的政治动态有所疑虑。一次,他问沈诚:“北平领导中心,谁说了算?”蒋经国是怕找错了对象,免得一反一复。

1987年3月,中共中央在对《国是建议备忘录》进行充分商议的基础上,以全国政协名义邀请沈诚到北京晤谈。赴京前,沈诚去台北密见蒋经国,谈了很多关于两党、两岸问题,并力主突破“三不原则”。蒋经国没有反对,表示在当时暂时只能采取“官民有别”政策,对纯粹民间之接触、交流,政府新的“三不政策”是“不鼓励、不支持、不压制”。蒋经国这一决定,实际上改变了原来的“三不政策”,对两岸关系的发展有积极意义。

沈诚抵达北京后,一天上午,杨斯德来到沈诚下榻的地方,与沈诚初步交换了意见和看法。3月14日,杨尚昆在钓鱼台国宾馆接见了沈诚,并设宴为他践行。杨尚昆表示,中共中央领导决定了一些具体步骤,所以请沈先生来谈一谈。杨尚昆询问蒋经国对《国是建议备忘录》的反应。沈诚见机不可失,便直截了当地说出蒋经国的想法:“经国先生对于两岸、两党问题,深信必定能够在理念认同下求得解决。因此,他希望在求实、求同原则下能够突破。所以,他虽然看到我的《国是建议备忘录》后,还没正面表示什么意见,从他那次找我谈话中,略约可以看到还是认可的。”对此,杨尚昆说:“国共两党在历史上看来,合则两利、国家兴旺,分则两败俱伤、国家衰败。经国先生秉承蒋老先生之民族大义,坚定一个中国政策,我们十分钦佩,希望国共两党能够第三次合作,共创光明的前途。”在会谈中,为便于向蒋经国汇报,沈诚希望中共有个国共第三次合作的腹案,以便他向蒋经国请示机宜。随后,杨尚昆代表中共中央提出关于两岸谈判的基本原则是:“第一,双方谈判主体:中国共产党对中国国民党。因为今天以两个政府来谈,诸多不便,可能产生不对等的现象,你们可能有困难。而党对党谈起来就灵活多了。所以我们还特别说明,党对党中还加以强调:(一)中央层次;(二)对等地位。这两点,以示对你党的尊重。第二,谈判主题:‘先谈合作,后谈统一。”

会晤的当晚,沈诚就将谈话内容呈报蒋经国。两天后台北传来消息,蒋经国同意“两党对等谈判、中央层次”模式,同时表示“在技术上还希望正式有个具体表达”。沈诚立即将此消息转达给中共中央领导人。

几天后,邓小平亲自接见沈诚。据宋小瑞回忆:沈诚在跟邓小平自我介绍时说,我是国民党党员,而且是国民党中央顾问委员会的委员,我是反共的。邓小平听罢,抽了一口烟,停了几十秒,用非常浓的四川话讲,“反共不要紧,只要不反华就行”。所以沈诚认为邓小平“这个人特别伟大”。

邓小平在谈话中对蒋经国希望的技术上的“具体表达”作了完整的阐述,那就是“实行一国两制,完成祖国统一大业问题”。邓小平明确指出:“由于历史原因,台湾、香港、澳门一直没有回到祖国怀抱中来。实现祖国统一,本着从实际出发,尊重历史事实,我们提出了一个恰当的、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就是采取‘一个国家,两种制度,所谓‘一国两制就是在祖国统一后,台湾、香港、澳门可以实行同大陆不同的制度,他们可以搞资本主义,大陆搞社会主义,但是国家是一个统一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对邓小平的回答,沈诚十分感动,立即把消息反馈给台湾,对国共两党对等谈判的开展十分有信心。

中共中央领导人经研究决定,以杨尚昆的名义致函蒋经国,并由沈诚秘密转至台湾,邀请国民党派代表到北京参加两党谈判。

杨尚昆1987年3月24日致蒋经国密函写道:

近闻先生身体健朗,不胜欣慰!沈君数次来访,道及先生于国家统一之设想,昆等印象良深。祖国统一,民族振兴,诚我中华民族之崇高愿望,亦历史赋予国共两党之神圣使命。对此,我党主张通过两党平等谈判,而谋其实现。今自沈君得悉先生高瞻远瞩,吾人深为赞叹!唯愿能早日付诸实施,使统一大业能在你我这一代人手中完成。早日实现双方领导人的直接谈判,昆谨代表中共中央邀请贵党派出负责代表,进行初步协商,望早日决断。临颖神驰,伫候佳音。小平、紫阳、颖超先生嘱向老夫人、阁下并纬国将军致意。

这封信的行文,是双方多次沟通后的成果,是第一次明确提出未来的谈判应依国共两党对等的原则进行。

沈诚飞抵台北,将杨尚昆的密函亲手交到蒋经国手上。蒋经国握住他的手说:“则明(沈诚的号)弟,你辛苦了。”一句话让沈诚热泪盈眶,整整七年时间,沈诚的密使生涯终于有了结果。

4月4日,蒋经国在慈湖书房召见沈诚时说:“我对于他们的来函,已仔细看过,大致上他们还是有诚意的,至于在时机上,他们好像操之过急。”“党对党谈判是准确的,最重要的是大家认同大家的‘党中央,能以‘中央层次对等谈判,才不使双方有尊卑的感觉。”“以后要谈判,也要在我们自己党内求得共识,因为党内一部分人还持着反对态度,他们的理由是党对党谈,台湾人民会不赞成。”并向沈诚表示“以后视形势发展,为了配合两岸关系,我们一定会在政府部门成立一个协调党政工作的机构来动作”。

接到密函后,蒋经国下令在国民党中央设立大陆工作指导小组。1987年11月2日,台湾当局正式开放台湾民众到大陆探亲。开放当天,就有2000多人办理了赴大陆探亲的证件。

台海两岸民间正式交流的大门,从此打开了。

1987年12月7日,沈诚再次奉命前往大直官邸晋见蒋经国。沈诚在回忆录中记载:那天,蒋经国先生的精神很差。脸上比上次见面时更显得浮肿,音调也十分低沉,说话时口齿也有些欠灵,我见此状,内心真有说不出的难受。他看看我说,今天找你来我要告诉你的是下一波正式去北平的人选,大概在下月初的党的中常委里决定,你可以多留几天,过了元旦再回去。那时,你就可以作安排了。

大陆对台有关负责人最后一次与沈诚见面,是杨拯民专程到深圳迎宾馆的竹园见他。沈诚说蒋经国正在考虑委派谁作为国民党的谈判代表,他透露说可能会派中常委兼组工会主任宋时选为代表,“经济部”部长赵耀东为副代表,地点在新加坡或澳门,但还需要经过国民党中常会,并向老夫人(宋美龄)打招呼(当时宋美龄已长住美国)。

就在国民党方面的国共和谈正式代表即将派出之时,1988年1月13日,蒋经国突然病逝。消息传到北京,中共领导人无不扼腕叹息。1988年1月21日蒋经国去世刚过“头七”之时,台湾“高等法院”检查处在继任“总统”李登辉的授意下,以“叛国罪”对沈诚提出诉讼。沈诚被迫将七年来的密使经历和盘托出,尽管他最终被无罪释放,但他从此无法再为两岸穿针引线,两岸和谈再次无果而终。

邓小平与蒋经国生前虽未能实现两岸和平谈判,但他们冲破阻力重启两岸交流合作的大门,开放的趋势再也无法逆转。1992年台海两岸达成“一个中国,各自表述”的共识,并协商确定以下三条基本原则:一是和平共计、祥化宿怨;二是同心合作、发展经济;三是协商国家民族统一大业。

2005年4月29日,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和国民党主席连战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微笑握手。这时距上一次国共两党最高领导人蒋介石和毛泽东的握手,整整过了60年。距第一次国共合作,已逾80年。促成国共两党再一次握手的共同政治基础是:坚持“九二共识”,反对“台独”,促进两岸关系发展。

当看到连战和胡锦涛在电视上握手时,曾经为蒋经国奔走两岸担当密使的沈诚老泪纵横。他说终于看到这一天。他还说“经国先生如果多活几年,国共历史性的握手,应该是蒋经国和邓小平两人”。

(编辑 王 雪)

(作者是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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